起朱楼，宴宾客，楼塌了

北京时间2020年4月2日晚，西方愚人节刚刚过去，瑞幸咖啡自爆财务造假。4月的第二天，或许瑞幸咖啡是担心“自爆事件”被当做愚人节的炒作，又或许是向“前辈”-安然公司致敬。因为，2001年12月的第二天，作为曾经世界上最大的能源公司之一的安然公司，向纽约破产法院申请破产保护。

安然公司Logo

• 从100亿积累到650亿美元，安然公司花了16年；
• 从650亿美元到归零破产，安然公司只花了24天；

回望整个事件，不得不从男一号 - 肯尼斯 ▪ 雷伊（Kenneth Lay）说起。

有着发财梦的肯尼男孩

1942年4月15日，安然公司的创办人雷伊出生于密苏里州的泰隆区。雷伊一家住在亲戚家的农场里，家境贫寒。从小就打好几份工，帮着干农活。年幼的雷伊会开着拖拉机，做着发财梦，幻想自己有一天能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肯尼斯 ▪ 雷伊

在当时的美国，穷人想实现阶级的跨越或许只有读书这一条路了。而雷伊也确实是这块料。雷伊拿着奖学金，在密苏里州大学拿到了学士和硕士学位，并且遇到了改变雷伊命运的贵人-沃克教授。

毕业之后，雷伊加入了汉贝尔石油公司（Humble Oil），担任经济学顾问一职。1968年，雷伊毅然参军，加入了美国海军。1970年，退伍的雷伊拿到了休斯顿大学的经济学博士学位。可以说，这时候的雷伊已经握有打入上层社会的“敲门砖”了。

“自助者天恒助之”

1971年，上文提到的沃克教授被任命为联邦能源委员会委员。作为沃克教授的爱徒，雷伊被任命为沃克的首席助理。雷伊也确实能干，仅仅一年，就被指派担任负责能源事务的副秘书长一职了。年仅30岁的雷伊慢慢在能源领域崭露头角。同时，雷伊一生中最大的机遇也在1973年如约而至。

发现商机，弃政从商

危机 = 危险 + 机会

1973年，石油危机爆发。危机来临，有的人看到了危险的一面，有的人则通过危险看到了机会。而雷伊属于后一种人。

石油危机发生之前，能源是被政府管控的。而石油危机发生之后，让能源产业市场自由化的呼声越来越高。雷伊则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商业利益，毅然弃政从商。聪明能干的雷伊仅用了7年的时间，就获得了他想要的一切。1980年，雷伊的年薪已经达到了40万美元。

人就是这样，总想着更近一步。

时间来到1984年，不安分的雷伊加入了休斯敦天然气公司，并参与了对老东家 弗洛里达天然气公司的并购。顺风顺水的雷伊，在加入休斯敦天然气公司的第二年就当上了CEO。这蛮霸的升职速度，不禁让我汗颜。

如有神助的雷伊积极促成了休斯敦天然气公司和另外一家主营天然气管道铺设公司InterNorth的并购。在1985年，正式成立安然公司（Enron），雷伊任CEO一职。自此，雷伊正式成为安然这艘巨轮的掌舵人。

点子王男二号的金点子

德州的能源商人迫切的想让能源脱离美国政府的管控，实现能源的自由交易。而能源交易自由化也被政府正式提上了日程，这一切为安然这艘巨轮送去了杨帆起航的东风。

1989年，政府解除了能源管控。同时，安然公司也失去了天然气管道的特许经营权。雷伊迫切的希望找到新的业务增长来扩大公司规模。

此时，男二号杰夫▪斯基林也从幕后走到了台前，并带来了一个金点子：天然气银行。

硬核教学 - 期货

期货是一份买卖合同。签订合同的双方商定在未来某个时间点进行货物的交易。

市场上的货物价格都会波动，大米、猪肉等等。当然，天然气也不例外。

举例说明：

公司A 巨资投入天然气开采设施，铺设管道。那么，天然气是公司A的待售产品。

公司B 需要采购天然气用于其他商品的生产。那么，天然气是公司B的购入产品。

公司A和B对天然气的价格期许是不一样的。天然气价格高，公司A的利润就会增加。但是，公司B的成本增加将导致利润减少。天然气价格低，公司A的利润就会减少，公司B的成本也会减少。

天然气的价格是波动的，那么公司A和B都会时刻担心天然气价格对公司的影响。这时候，就产生了一种需求 - 迫切想是价格稳定。

毕竟稳定的价格可以便于公司估算成本和利润，利于公司的长期管理，并且不需要担心天然气价格的涨跌。

男二号杰夫▪斯基林敏锐了发现了这种需求，有需求就有利润，天然气银行便出现了。杰夫▪斯基林承诺公司A：天然气银行会在商定的期限从公司A买入天然气，假设价格为 5块钱；

公司B：天然气银行会在商定的期限卖出天然气给公司B，假设价格为6块钱；

这时候，公司A和B都对价格满意，而天然气银行还赚到了1块钱的利润。

提问：为什么公司B不直接和公司A签期货合同呢？

• 不专业，公司A担心卖便宜了，公司B担心买贵了。而天然气银行金融专业，数据分析出天然气的未来价格走势；
• 有风险。公司A和B直接签约。到期的时候，公司A倒闭了，那么公司B去哪买天然气；同样，公司B破产了，公司A的天然气卖给谁呢。

所以说，天然气银行实现了三方共赢，皆大欢喜。

不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男二号杰夫▪斯基林拿到这两份期货合同后，将其打包成一个金融产品。毕竟这个产品有1块钱的利润，而且相对稳定。投资人就会愿意购买。期货合同的买卖就创造出一个天然气的期货市场了。

这个金点子成就了安然公司，天然气期货每年为安然公司创造出巨额的利润。而安然公司也从能源管道公司一跃成为能源金融创新公司。

杰夫▪斯基林不愧为“点子王”，他的加入还引入了“公允价值会计制度”。这个制度的引入，也为之后的安然公司倒闭埋下了祸根。

公允价值会计制度

公允价值会计制度，英文叫Mark-to-market accounting。另一个翻译叫当日市价会计原则。公允价值会计制度允许安然将未来的获利在签约当日结算，而不管当天实际收入有多少。

比方说，安然公司和公司A签订了天然气买入合同，价格为5块钱。安然公司分析认为未来价格会是7块钱。那么，这2块钱的利润就会被记入到安然公司当日的利润。

这对于安然和杰夫▪斯基林来说太好了，利润就靠一张嘴，我说多少就多少。没事开个发布会，说公司签了一份利润为几百万美元的合同，谁知道这份合同到底值不值那几百万美元。

利润可以靠嘴说，但是公司实际的运营是需要钱的。但是公允价值会计制度的好处就是，即使当季亏损了，也可以被粉饰成盈利，因为这我自己说了算。

发布的财报数据一份比一份好看，安然公司看上去每年都达到了投资人的期望。公司前景被外界一片看好。股价如同坐火箭，快速攀升。杰夫▪斯基林也因为出色的业务能力，被雷伊任命为安然公司新的CEO。

2020年安然公司利润与其他公司对比

上图对比了2000年安然公司和其他公司的利润。安然公司好的有点过头了。2万人创造了1000亿美元的收益。这简直像是变魔术，钱都是变出来的。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杰夫▪斯基林的加入也为安然的企业文化注入了物竞天择的基因。你不行就被淘汰。杰夫▪斯基林建立了绩效审查委员会。员工绩效分为1到5等，5等员工占10%，而这10%的员工年底将会被解雇。这导致了安然内部恐怖的竞争压力。这也使得安然一切朝钱看，高层决策更加的激进。

安然公司在全球投资建立了天然气开采公司。几十亿的投入却成效甚微。而让安然深陷泥潭的国家就是印度。安然在印度投入巨资，建立电厂，铺设电网，最后发现当时的印度人根本付不起安然的电价。最后，达哈一厂荒废，投资损失10亿美金。但是，别忘了公允价值会计制度早就将这部分投资算进了公司利润。公司报表继续被粉饰的光鲜亮丽，高管继续拿着高额的红利，而巨额的亏损却被视而不见。

巨额的亏损，以及外界对安然公司的期许导致安然迫切希望找到新的利润增长点。最后，安然公司将目光锁定在了电力能源上。通过收购兼并，1998年，安然公司成为北美最大的电力供应商。

作为能源管制最松散的加州，成为了安然公司的‘利润补给站’。加州的电力资源完全可以负担整个加州的正常运营。当时，安然公司掌握了整个加州的电力公司和电力管网。怎么提高利润呢？停电。理由是一个比一个扯淡，电厂维护，电厂维修，山火导致电网损坏等等，安然有一万个停电的理由。白天停，晚上也停。给民众营造了电力短缺的假象。安然公司甚至会将电力卖给附近的各个州。这一系列操作导致加州电价飞涨，而价格上涨的时候，安然趁机赚去大量利润并买回卖去别州的电力。可谓是为了赚钱，什么都可以做，出人命也不管。

但是，加州并不是万能的。巨额的亏损难道真的可以永久的掩盖吗？

安然第三架马车就绪

利润可以张口就来，但是损失是必须详细记录的。当损失都超过了虚夸的利润的时候，安然的第三架马车 - 安德鲁·法斯托出场了。安德鲁·法斯托是杰夫▪斯基林的忠实粉丝。安德鲁·法斯托，作为安然公司的首席财务官，怎么去转移损失成了工作的重心和讨好上司的重点。

安德鲁·法斯托成立了3000多家空壳公司。通过安然和空壳公司进行虚假交易或者虚假融资等方式，将损失转移到空壳公司，而将利润留在安然。

华丽的财务报表，不断的将泡沫吹得越来越大 。但是，泡沫终归有破裂的一天。

大难临头各自飞

损失可以转移，但是公司的运营需要实实在在的钱。那么，这些钱从哪来呢？投资、贷款、股市套现？所有的手段用完了，等着安然的只有是破产清算了。

最先发现苗头不对的就是缔造安然这艘“铁达尼号”的资本家们。在安然出事前，雷伊、杰夫和安德鲁等高管大举卖出安然股票，成功套现。

2001年8月14日，杰夫▪斯基林突然宣布辞职，理由是家族事务。舆论一片哗然，这就像轮船要沉了，船长带头乘救生船跑路了。雷伊回任CEO。但是，大厦倾覆总是在一瞬之间。安然的股价从杰夫▪斯基林辞职的90美金，一路下跌，直到2001年底0.6美金。同时，安然提交破产申请。2万多名员工失去工作。由于安然员工的工资大部分是安然股票结算，股票涨的时候，大家都开心。但是，股价跌的时候，你就会一无所有。同时，健康保险、退休金也全部付诸东流。

疯狂甩锅、秋后算账

惩罚如暴风雨般来临，可能是美国人上上下下都被安然坑惨了。2002年1月，美国司法部正式启动安然的刑事调查。

雷伊、杰夫疯狂甩锅安德鲁·法斯托，宣称不懂财务，他们是被安德鲁蒙蔽了。

• 安德鲁·法斯托一看被偶像如此伤害，伤心难耐，直接去当了污点证人，把雷伊、杰夫十多年所做的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全抖搂了出来。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最终，安德鲁·法斯托 作为污点证人被判10年有期徒刑；

杰夫▪斯基林 24年有期徒刑，后降为14年。2019年已被保释出狱；

肯尼斯 ▪ 雷伊 45年有期徒刑，下半辈子都要在监狱了。但是，宣判前一个月，他因心脏病发去世了。

自此，安然事件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