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辛云霞|我家的骨伤记忆

辛云霞|我家的骨伤记忆

文/ 辛云霞

1•

那年夏天,我大哥还未满三岁,在城郊姥姥家住着。

大舅是队干部,骑回一辆大金鹿自行车。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菏泽农村,自行车还很稀罕。

大哥乐颠颠跑过去,摸摸铮亮的车圈,摇摇会转的脚蹬,踮脚去够大梁时,车子倒了,车身压断了他的腿。

邻村便有接骨先生,大舅二舅赶忙把小外甥送过去。两个月后却发现,孩子走路腿是瘸的。

一个腿长一个腿短,不瘸才怪。

我妈慌了神儿,赶去问。

留着山羊胡的乡村接骨先生说:骨头断了,接上能走路就行,哪能不留点dai po?

我妈大哭,催着我爹往城里送。

北关医院的正骨医生也是位老先生,说:得拽开,重新接。

我妈现在说起大哥接骨的事还掉泪:我按住头,你爸摁住脚,老先生和他徒弟生生给拽开,又重新接骨。你大哥哭得不成人腔,用长笸萝抬回家,好几天眯眼不睁,水米不进,可是受了大罪啦。

我妈一边抹眼泪一边感叹:说起来这罪也没白受,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你大哥当兵体检,验兵多严都过了关。要不是你奶奶心疼她孙儿硬拽着不让去,咱家也有个当兵的人。多亏人家王先生和他徒弟,那医术,才真叫妙手回春。

给大哥治骨伤的王先生叫王作贤,是菏泽老一代的正骨名医,他徒弟叫刘心亮,那时刚出师行医。

薪火相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刘心亮医生引领菏泽中医正骨术,并发扬光大,更以精湛医术,高尚医德,荣获“山东十大名中医称号。

我们一家,最认他。

2.

我七岁,跟着奶奶在老家,在麦地里摔伤了胳膊。

安兴供销社有个会捏骨的人,捏过了,不抵事,右胳膊仍然抬不起来,平地里都要摔跟斗。

奶奶央邻居邱叔,把我送到城里。

当天傍晚,我爸骑车带着我,穿过长长的东方红大街,自老招待所南拐至广福街,来到西戏园对过的一个平房小院。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刘心亮医生。

坐在石榴树下,刘医生只搭手摸了摸,便说:是右臂靠近锁骨的地方断了。这大夏天的,打石膏孩子很受罪,我用绷带给她固定住吧。

一圈又一圈,我的上半身缠满纱布,像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

那个夏天,我先是住在仪表厂狭仄的筒子楼里,后又住到城郊大姨家。

天热,又裹了那么厚的纱布。大表姐得空就给我扇扇子,还是生了痱子。

初秋,新学期开始,解去纱布,我便背起书包入学啦。

3.

有一年,我妈出门上班,连车带人摔在路牙石上,断了手腕。

自然去找刘心亮医生。那时,他已从北关医院调到牡丹区中医院做了副院长,仍然担着骨科主任,也仍然如常坐诊。

我妈的手腕被打上夹板。在接下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穿衣吃饭都得有人照顾。

我那时刚从教师转行做记者,忙到脚不沾地。都是嫂子、弟媳帮忙照顾着。

弟媳跟我妈开玩笑:都是说闺女是贴身小袄,儿媳妇是耷拉布衫,看看吧,关键时候贴身小袄不见影儿,耷拉布衫倒实用。

4.

说两件跟耷拉布衫有关的骨伤记忆。

2007年,父亲在缠绵病榻十个月后撒手离世。七月酷暑天,回老家办理丧事。

大哥大嫂诸事操劳,待丧事办完,连着两三天未曾合眼、辛苦疲累到心神恍惚的大嫂,被一根枕木硌断了腰。

在牡丹区中医院骨科住院治疗,刘心亮大夫是她的主治医生。

没有做手术,也没有契钉子打卡子,刘心亮医生完全靠中医正骨术,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便治好了我大嫂的腰伤。

我弟媳的娘家妈摔断腿的那一年已经是84岁高龄,送诊的医院要给她做手术,还说,是大手术,年龄偏大不能保证不出意外。

我弟媳害怕了。我大嫂说:西医动不动就让做手术,你去找刘心亮大夫啊,我的腰伤得那么重都没动一刀,中医正骨比啥都强。

于是果断转院,刘医生仔细看过,说老太太的腿的确伤得不轻,打石膏吧。

一个多月后,石膏拆去。老太太拐杖都不用拄,照样出门遛弯。

5.

我们一家和刘心亮医生打交道很有些年头了。不光我家,我的朋友、我的同事、我的熟人,磕着碰着,跌打损伤,增生或骨折,一句话:去牡丹区中医院找刘心亮大夫啊。

在菏泽小城,刘心亮是响当当的骨科名医,啥时候找他去看病,都见他的诊室里乌泱乌泱挤满了人。

这两年,我找刘心亮医生的频率明显增高:网球肘、电脑手、腱鞘炎,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琐碎,却也着实令人烦恼。

今年夏天,我大拇指又开始疼,去中医院找他,忍不住感叹:净添些小毛病,是不是年龄大了。

刘医生呵呵笑:你这年轻着嘞,我都没觉得自己老。

我这才想起问他:刘医生,您多大年纪?差不多得有七十了吧?

他朗声大笑,说:我1960年进县医院参加工作,那时候不满二十岁,算算吧,我今年多大?

我吃了一惊,笑声极爽朗、手法极利落、走路快如风的刘心亮医生,竟然已是一位80高龄的老人。

啥时候见他都是乐呵呵的,一边给患者捏骨,一边聊家常,诊室不像诊室,倒像社区活动中心。

刘医生已超期服务快二十年了。儿女劝他:别干啦,回家养老多安逸。刘医生呵呵笑,说:患者有需要,咱就干下去。

今年六月,我侄女家的孩子踢足球伤着了右臂。已是晚上十点,我打电话给刘心亮大夫。

他说:别等明天啦,这会咱就去医院,孩子少受一晚的罪。

像今天,滂沱大雨中,我们趁中秋假期带婆婆去中医院。知道天不好,事先没好意思给刘心亮医生打电话。

走到医院门口,问值守查验健康码的姑娘:骨科的刘心亮医生今天在吗?

姑娘连声说:在在在,刘大夫今天来的还早嘞,不到七点就到啦。他说,越是下雨下雪天,越得早来,不能让病号等医生。

诊室门口一长排雨伞,诊室内依旧是乌泱泱挤满了人,即使是在这样的滂沱大雨天,即使是在这样的中秋假期里。

刘心亮医生正俯身给一位老太太捏脚。收玉米扭伤了脚踝,老太太一大早从七十里外的沙土镇赶来。

我终于明白,这就是刘心亮医生日日早到的缘由,患者需要他。

医者仁心。

对刘心亮医生来说,这医者仁心的背后,是六十年如一日的付出。

无论风雨,无论霜雪,八十高龄的刘心亮医生,依然走在治病救人的路上。

题外话——

今天无意间得知,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下发的《2021年全国基层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建设项目专家名单的通知》里,有的省份只入选两三个人,山东入选十人,刘心亮医生名列其中,是菏泽唯一入选的名老中医。

中医是国粹,像刘心亮这样的名中医,一身的本事,我知道,他的儿子、女婿都是正骨医生,他的徒弟也有不少。

国家英明,建设中医传承工作室,将会惠及更多的人。

愿中医国粹,发扬光大,永世传承,惠及众生。

辛云霞

媒体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有散文集《女人笔记》出版

转自微信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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