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丨喜马拉雅FM马瑞芳的精品课《马瑞芳讲《聊斋志异》》

编辑丨田潇湘

看《聊斋志异》首先要弄清楚，蒲松龄在这本书上寄托什么样理想追求？蒲松龄写这本书经过怎样的艰难困苦?这本三百年前的书和现代社会有什么联系？还有什么叫聊斋？什么叫志异？

《聊斋志异》总共492篇，用文言写成，篇幅有长有短，长的四千多字，短的只有一句话。人们通常把《聊斋志异》当短篇小说集，其实《聊斋志异》有差不多百篇散文。

蒲松龄写聊斋的动机是什么？

蒲松龄写下《聊斋自志》，写出创作《聊斋志异》的动机过程和苦闷。“聊斋自志”表明：《聊斋志异》是蒲松龄抒发理想追求的书。蒲松龄愤世嫉俗，痛恨黑白颠倒、官虎吏狼，他写小说，不是消闲遣闷，而是抒怀言志。

他是用屈原式的忧国忧民之心，韩非子式“孤愤”之志，继承李贺诗的牛鬼蛇神想像，苏轼“喜人谈鬼”爱好，继承前辈作家《搜神记》作者干宝、《幽冥录》作者刘义庆的志怪传统，用鬼狐史抒写磊块愁。

“聊斋自志”表明：《聊斋志异》写作经历了长期艰苦过程。从自己喜人谈鬼，到朋友把自己知道的故事告诉蒲松龄，各种社会现象纷至沓来，积累越来越多。蒲松龄在描述这些万花筒般的奇闻轶事时，寄托自己的志向、抱负、胸怀，还有他对人生的理解。

“聊斋自志”表明，创作《聊斋志异》，受到社会冷落，朋友劝阻，世俗嘲笑，但蒲松龄坚持着，用毕生心血写这本书。

那么，什么是“聊斋”，什么叫“志异”？

不少人把“聊斋”说成“聊天的书斋”，似乎合理，还符合小说是“街谈巷议”、“道听途说”的观点。蒲松龄当然会在书斋跟朋友聊天，但说“聊斋就是聊天之斋”似乎表面化了点儿。蒲松龄从二十几岁就在外做家庭教师挣钱养家，哪有闲功夫整天在家聊天？

我认为“聊斋”既包含书斋的意思，更包含聊斋先生的意思。苏联汉学奠基者、阿列克谢耶夫院士把“聊斋”翻译成“聊以自慰的书斋”。2001年在第二届国际聊斋学讨论会上，俄罗斯汉学家、俄罗斯科学院院士李福清主持我的发言时，我们曾交换对“聊斋”的看法，他引用他的恩师阿列克谢耶夫院士的话说：“‘聊’的意思类似‘姑且如此吧’。”

我赞同阿列克谢耶夫院士的观点。在求功名路上一再遭受挫折的蒲松龄只能聊寄情于读书，聊寄情于写作，聊寄情于世人最不看重的“小道”小说。我还认为“聊斋”的“聊”和屈原《离骚》有关系，《离骚》是屈原自叙报国无门，想去天国而天门不开，只好“聊消遥以相羊”，写楚辞抒发胸怀。

蒲松龄几十年扣科举报国的天门不开，只好聊写鬼写妖自慰，他希望《聊斋志异》像《离骚》一样有价值，像《离骚》一样不朽。屈原忧国忧民，为追求真理九死而不悔，是历代正直知识分子的精神支柱，也是蒲松龄写聊斋的重要思想基础。

什么叫“志异”？“志”是动词，“写”。“异”是名词，新奇怪异的事。“志异”就是描写新奇怪异的事。蒲松龄喜欢记录世间千奇百怪的事，更喜欢虚构人世并不存在的事。用现代文艺理论术语说，是创造超现实的他界，神界、鬼界、妖界、梦幻、离魂，这是早期志怪小说家创造的构思模式，《聊斋志异》把它发挥到极致。

聊斋志异的手稿图

《聊斋志异》使中国短篇小说艺术水平达到空前高度。不仅成为清代文学的奇葩，还和《诗经》、《楚辞》、《史记》、李白杜甫诗、苏东坡辛稼轩词、《红楼梦》一起，构成中国文学史绵延不断的艺术高峰。《聊斋志异》是最受戏剧影视界欢迎的古代小说。

蒲松龄去世二百多年后，蒲家庄村民集资，邀请中国工程院院士张锦秋设计，邀请我担任文学顾问，由上海美术电影厂承建，盖起个按《席方平》和《罗刹海市》构思的聊斋宫，每到节假日，游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常。二十多年前我陪刘白羽先生参观，这位走遍世界的散文家说，这个精美的中国“乡村建筑”跟美国迪斯尼有一比。

1948年《聊斋志异》半部手稿在辽西发现，一直存在辽宁省图书馆。2007年，在辽宁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著名散文家王充闾先生陪同下，我进入辽宁省图书馆戒备森严的地下书库，战战兢兢翻阅《聊斋志异》手稿，我小心翼翼地摸着蒲松龄瘦骨伶仃的手写下的手稿，研究蒲松龄三十年，做梦也想不到还能跟三百年前的研究对象有零距离接触！

在贫困中，在不得志中，在世人不理解乃至讽刺中，一文钱稿费没有，蒲松龄坚定不移写聊斋，只是因为热爱中华传统文化，只是因为热爱而且想发扬中国小说传统，只是为了实现文学理想，只是为了实现人生价值，写聊斋，再苦，再累，再心焦，再心酸，蒲松龄忍受着，拼搏着。

现在，隔了三个世纪，《聊斋志异》魅力不减，造福中华民族，风行全世界，什么叫伟大？这就是；什么叫不朽？这就是！

关于主播：

聊斋红楼，一短一长，千古绝唱，万世流芳。马瑞芳讲完《红楼梦》，再说《聊斋志异》。角度新、篇目全、趣味解读聊斋精粹。权威专家马瑞芳40年研究收官之战，用一年的时间，陪你一篇一篇地欣赏《聊斋志异》，抽丝剥茧打开300多年前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解开为人处世的千年规则,让你在艺术享受中开发心智，在潜移默化中修身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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