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对很多喜欢填词的人来说，毛滂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说陌生，似乎除了一首《惜分飞》外，很少听见他的声音；说熟悉，是因为查词谱时经常看到这个人的名字。例如《钦定词谱》中的水调歌头、武陵春、醉花阴、粉蝶儿、惜分飞等词牌均以毛滂词为正格，更别提被收入各种词牌偏格中作品了。

可惜的是，很多诗词爱好者并不自己填词。而欣赏宋词的不少人，仅仅喜欢看看《宋词三百首》一类的选本，毛滂除了一首《惜分飞》很少能够被选入。这也说明他的作品确实没有其他人的精品多，不能跻身于超一流选手的行列，只能远远地看着同时期的那些巨星：苏轼、秦观、黄庭坚、贺铸、周邦彦......在聚光灯下接受粉丝的膜拜。

的确，和这些一线明星比，毛滂的星光暗淡了去多，但是他也有令人惊艳的作品，就是这首《惜分飞》

一、妻子还是歌妓？《惜分飞·富阳僧舍代作别语 赠妓琼芳》

毛滂最有名的作品就是这首《惜分飞·富阳僧舍代作别语 赠妓琼芳》 ，这首词被陈振孙谓滂他词虽工，终无及苏轼所赏一首者。可见毛滂的作品虽多，佳作较少，因此名声不显也顺理成章。

这首词还有一个故事，宋元之际马端临撰《文献通考》记载：

元祐中，东坡守杭，泽民为法曹掾，公以众人遇之，秩满辞去。是夕宴客，有籍妓歌赠别小词，卒章云："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坡问谁所作，妓以毛法曹对。公语坐客曰："郡僚有词人不及知，某之罪也。"翼日，折简追还，留连数月，泽民由此知名。

毛滂，字泽民，姓和字连读的话是近代一位名人，不可与毛滂搞混了。这个故事说苏轼一开始没有特别注意这位部下，后来毛滂就调走了。有一天苏轼听到一个歌妓的唱词，结尾唱到“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苏轼知道是毛滂所做，自责不识人才，派人把毛滂又叫了回来。于是毛滂名声大振。

我们看看这首令苏轼击节赞赏的词：

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

不知道诗友们最欣赏哪几句？老街最也叹服其“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相思之情，托付与潮水，流到心上人的眼前。其实含义并不复杂，但是以诗人之口道出，便觉得深婉蕴藉。李煜有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是虚实之间的明喻。毛滂是虚实之间的借喻，同是虚实相间，笔法妙不可言。

据众多学者考证，《西湖游览志》的这段故事与史实不符。苏轼在这之前早就认识了毛滂，甚至还举荐过他。而这首词也不是写给歌妓的，很可能是写给其情投意合的夫人赵英。

二、伉俪情深

赵英是北宋名臣赵抃之孙女，知书达礼，十八岁时嫁与毛滂，毛滂有不少写给自己妻子的作品。

《殢人娇 ·约归期偶参差戏作寄内》

短棹犹停，寸心先往。说归期、唤做的当。夕阳下地，重城远样。风露冷、高楼误伊等望。今夜孤村，月明怎向。依还是、梦回绣幌。远山想像。秋波荡漾。明夜里、与伊画著眉上。

另有《 夜行船 雨夜泊吴江，明日过垂虹亭》

寒满一衾谁共。夜沈沈、醉魂朦松。雨呼烟唤付凄凉，又不成、那些好梦。忽明日、烟江暝矇。扁舟系、一行蝃蝀。季鹰生事水弥漫，过鲈船、再三目送。

苏轼《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贺铸《半死桐·重过阊门万事非》是最著名的两首悼亡词，据说毛滂在妻子去世以后也写过一首悼亡词：《青玉案·新凉》。这首词充分体现出“滂词之深婉处，比少游有过之而无不及。”

芙蕖花上蒙蒙雨。又冷落、池塘暮。何处风来摇碧户。卷帘凝望，淡烟疏柳，翡翠穿花去。玉京人去无由驻。恁独坐、凭阑处。试问绿窗秋到否？可人今夜，新凉一枕，无计相分付。

芙蕖花上蒙蒙雨。又冷落、池塘暮。 上阕通过一系列的意象罗列进行铺垫，池塘里芙蓉花开，偏偏落下蒙蒙秋雨（新凉代指初秋），又是冷冷清清的黄昏时节。这一段似乎是无人之境。

何处风来摇碧户。卷帘凝望，淡烟疏柳，翡翠穿花去。这里有了人物，但是并没有说是什么人“卷帘凝望”，这是章法上的倒装。

玉京人去无由驻。恁独坐、凭阑处。这三句解释了第二部分是什么人“卷帘凝望”。佳人已去，诗人独坐凭栏，读者读到此处，脑海中尚存的池塘、暮雨、淡烟、疏柳等意境自然被渲染上哀伤的情绪。

三、徒擅才华，本非端士

毛滂因苏轼而知名，虽然苏轼因《惜分飞》而召回毛滂的故事是杜撰，但是苏轼推荐过毛滂是有据可查的。不过苏轼仕途坎坷，自生难保。所以毛滂投到了曾布门下，曾布被贬，毛滂也受到牵连于是又攀附上了蔡京。因此被人认为他人品有问题：徒擅才华，本非端士

毛滂的作品都收录于《东堂集》中，在《四库总目提要》里《东堂集》的序言中，毛滂的形象可不太好。

其後乃出蔡氏兄弟之门。 《铁围山丛谈》载蔡京柄政时，滂上一词甚伟丽，因骤得进用。王明清《挥尘後录》又载滂为曾布所赏，擢置馆阁。布南迁，坐党与得罪，流落久之。蔡卞镇润州，与滂俱临川王氏婿，滂倾心事之。一日家集，观池中鸳鸯，卞赋诗云：“莫学饥鹰饱便飞。”滂和呈云：“贪恋恩波未肯飞。”卞妻笑曰：“岂非适从曾相公池中飞过来者乎？”滂大惭云云。是其素行儇薄。反覆不常，至为妇人女子所讥，人品殊不足重。即集中所载酬答之文，亦多涉请谒干祈，不免脂韦淟涊之态。故陈振孙谓其诗文视乐府颇不逮，盖亦因其人而少之。

毛滂与蔡卞唱和，竟被其妻羞辱。后人评价其反复无常，人品有问题，难怪被妇人讥笑。他的作品也多有“干谒”之意，常有阿谀流俗之态。可见人品上有点问题，也因此想象到他在文坛的地位。

结束语

毛滂和周邦彦、姜夔一样，都懂音乐，有自度曲的能力，因此也创作了不少新的曲调，估计这也是我们在词谱中到处看到他的原因之一吧。

结束时，老街试作一首《惜分飞》：

杨柳生烟兰泣露，霎那东风日暮。恼乱添愁绪，断肠都付分携处。一舸飘摇云自去，空把萍花寄取。泪眼眉峰聚，梦中无语空相觑。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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