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甄嬛传：美国第一豪门布什家族女主人的故事

本文的主人公，是美国第一豪门——布什家族曾经的女掌门人芭芭拉·布什（Barbara Bush）。她于2018年去世，但因生前的巨大影响力犹在，因此当美国资深记者和传记作家Susan Page出版的关于芭芭拉·布什的传记2019年出版后，还是引来了颇多关注。

布什家族至今都是全球最有影响力的家族之一，出过两任总统、大量政客和商人，在政界和商界势力极深，富了百余年。而能够在这样的家族辗转腾挪几十年，护送自己的老公和儿子成为两任美国总统，芭芭拉·布什的过人之处是什么？她是如何成长为家庭“总指挥”，在这过程中又经历了哪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酸和挫折呢？八卦钩沉会在本系列一一道来。

芭芭拉·布什本名芭芭拉·皮尔斯（Barbara Pierce），她本人并不是富二代，但祖上很早就扎根美国了。早在1634年，芭芭拉的祖先Robert Coe就拖家带口，从英国东北部的Ipswich来到美国。Coe是个活跃人物，在宗教和公民事务上都非常积极，来美国后没几年，就混成了康涅狄格州斯坦福德纽黑文的地方执法官和地方议会副理事，后来在纽约长岛定居，官职最高做到了地方法院的法官以及约克郡郡长。芭芭拉的祖先里另一个功成名就的是美国第十四任总统富兰克林·皮尔斯。

（美国第十四任总统富兰克林·皮尔斯）

但这些远祖们虽然事业成功，但因种种原因没能将财富和名望传下来。到了芭芭拉曾曾祖父James Pierce这一代，通过煤炭生意和开设铸铁厂又重新奋斗到了不菲的家产，成为当地富豪，然而因为遗产分割问题没有处理好，导致他的下一代、也就是芭芭拉的曾祖父Jonas Pierce这一代的几个孩子起了内讧，为了分钱闹得不可开交，最终谁也没占到便宜。家族财富大幅缩水，到了芭芭拉的爷爷Scott Pierce这一代的时候家里已经欠了一屁股债。

（Scott Pierce和Marvin Pierce）

等到芭芭拉的爸爸Marvin Pierce在1893年出生的时候，情况可以说是惨上加惨，不仅家里没钱，还赶上了持续了四年的美国经济大萧条。但Marvin自己非常争气，他学生时期体育成绩非常好，是学校风云人物，报考大学时被多家大学争抢，最终考入迈阿密大学。在大学期间，他曾被当地报纸评价为最好的全能运动健将。由于太受欢迎，大四毕业时校长亲自建议他从政，但Marvin没有接受这个建议。毕业后Marvin又在一次MIT和哈佛大学的合作办学项目中考取了工程学硕士学位。

（Marvin Pierce）

大学期间Marvin认识了漂亮的Pauline Robinson，两人顺顺当当地恋爱、结婚，并生了四个孩子。其中芭芭拉于1925年6月8日出生，排行老三，另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从左到右：妈妈Pauline，老二Jimmy，老四Scott，老三芭芭拉，老大Martha）

这听起来很像一个完美的中产家庭，但其实并不尽然。从物质生活条件来说，虽然Marvin毕业后通过兄弟会老友介绍，在女性杂志出版公司McCall公司找到了工作，并飞速升职，一直做到了出版人的职位，并进入了公司董事会，但家里最小的孩子、芭芭拉的弟弟Scott却在很小的时候就查出了体内有肿瘤。为了给孩子治病，全家人倾尽全力围着他转，Marvin甚至和公司借了10万美元（相当于现在的180万美元左右）来缴纳医药费。所幸到了Scott九岁的时候病情终于有所好转，也让全家人从财务紧张的状况中喘了一口气。

除了家庭财务方面的问题，芭芭拉和母亲的关系也是困扰了她整个童年生活的问题之一。她的妈妈Pauline一辈子都是爱打扮、爱购物的派对动物，在两个女儿里也更偏爱同样漂亮爱打扮的大女儿Martha，而芭芭拉虽然能言善辩、性格幽默、人缘好，却因为外形朴实，不愿意在打扮上面花费精力，因此总是在妈妈这里不受宠，有时芭芭拉多吃了几口饭，会被Pauline大声呵斥。这种不健康的亲子关系给芭芭拉带来了终身的影响，几十年后她接受采访时都仍会直言“虽然我很爱妈妈，但确实被她伤害过”。芭芭拉从小也更喜欢和能理解她的爸爸在一起。

（小时候的芭芭拉）

芭芭拉的青春期时光是在女校Ashley Hall度过的，她在高年级时学会了抽烟，并抽了二十多年，直到后来得了心力衰竭和慢性肺病才戒掉。芭芭拉在中学虽然人缘好，但成绩中游，也没有得过任何亮眼的奖项。按照平常的人生轨迹，她大约会在毕业后嫁人生子，像那个年代的大部分女人一样成为一个家庭主妇。但16岁那年的一次一见钟情改变了她的一生。

那是1941年，16岁的芭芭拉在一次同学组织的派对上见到了17岁的老布什，老布什高大帅气，出身巨富之家，两人一见钟情。那时二战仍在进行中，整个战争的大环境让每个人的心态都变得和和平时期不一样，所有人都想把握今天、杜绝拖延。受此影响，芭芭拉和老布什的关系飞速进展。

1941年12月老布什应征入伍，次年6月加入海军，1943年老布什被发配到海军航空队，并在那年的一个返家假期里和芭芭拉订了婚。重返战场后，在1944年发生的一件事差点让芭芭拉梦寐以求的婚事泡了汤：9月3日老布什和其他战友在执行任务中途被日军击落，但除了老布什成功逃生外，其他几人都被日军抓获，并以及其残忍的方式杀害（因为手段太过残忍，不在本文详述）。

（老布什把芭芭拉的名字涂在飞机外侧寄托思念）

幸运地躲过一劫的老布什最终被美军潜艇救起，并于返回美国后的1945年和苦心期盼的芭芭拉举办了婚礼。这段婚姻持续了七十多年，是美国总统夫妇中时间最久的。结婚第二年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小布什。

（婚礼上的芭芭拉和老布什）

退役后的老布什重返校园，并于1948年从经济学专业顺利毕业。虽然出身金融富豪家庭，但老布什对于接受家人安排的金融行业相关的工作毫无兴趣。他把目光投向了石油行业，打算转战德州，投靠家族朋友Neil Mallon（后来为了表达对这位家族朋友支持老布什早期事业的感谢，老布什给自己的第三个孩子也起名Neil）。

举家从纽约搬到遥远的德州，这么大的事换做在别的家庭里可能要讨论至少几个月，但在包容性极强、又深爱老布什的芭芭拉这里，一切都不是问题，虽然老布什几乎没和她商量，但芭芭拉仍然无怨无悔地同意了。连老布什自己都承认，他有时会提醒自己多多少少也考虑一下芭芭拉的想法。两人的这种相处模式几乎贯穿了他们的整个婚姻。

虽说搬家原因是为了丈夫，但到了德州后芭芭拉反而获得了某种程度上的自由。在民风淳朴的德州，没人管她怎么穿、是否打扮，也没人插手她的生活起居，她不再被当成是谁的孩子、谁的姐妹，她就是她自己。

但快乐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生活的打击接踵而至。先是芭芭拉怀着二胎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出了车祸，爸爸摔断了四根肋骨，而妈妈则当场去世。1949年12月20日，二女儿出生后，为了纪念母亲，芭芭拉用母亲的名字给女儿命名为Pauline Robinson Bush，简称罗宾。

（罗宾）

这个名字没有给女儿带来庇佑或好运。在芭芭拉生下三胎Jeb后不久，女儿罗宾被诊断为患有白血病。这个病在当时属于绝症，但芭芭拉和老布什全程没有放弃任何一线希望。他们遍访名医，每天为女儿祷告，同时芭芭拉还和老布什立下规矩：无论多痛苦，都不能在罗宾面前哭。经历了近一年极其煎熬的治疗过程后，1953年10月11日，不满四岁的罗宾在芭芭拉怀中死去。

（罗宾和芭芭拉）

芭芭拉的大儿子小布什那年七岁，他也是芭芭拉的孩子中唯一一个对罗宾有印象的。妹妹离世后，芭芭拉也产生了严重的睡眠问题，每天哭着入睡，年幼的小布什也好几周都睡不好觉，天天做噩梦。但彼时天真可爱的他，无意间说了很多童言童语，抚慰了父母悲伤的心。在全家看一场橄榄球比赛时，他说他希望自己是罗宾，因为他觉得罗宾在天上的一定视野比坐在赛场里的观众更清楚。还有一次，放学回家的小布什问老布什妹妹下葬时是躺着还是站着，老布什问他这么问的原因，小布什说他今天刚学会了地球自转，是不是自转的时候妹妹有某些时间是倒立着的？这些天真的话逗笑了芭芭拉和老布什，也反过来帮助他们夫妻更有勇气和平和的心态面对女儿的夭折。

（左至右：小布什，老布什，罗宾，芭芭拉）

但对布什家族来说，罗宾的死不仅是一件悲剧，同时也成了很多事情的转折点。小布什在多年后回忆说，罗宾死后，老三Jeb只有几个月大，小布什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觉得很孤单，像个独生子，因此他和妈妈芭芭拉的关系变得极为亲密，他搞笑的性格也是自那时起形成的，因为他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有义务逗其他人开心。

罗宾的死甚至对在她死后出生的弟弟妹妹们也产生了影响。生下Jeb后，芭芭拉在接下来的四年里又生了三个孩子，依次是Neil、Marvin和Doro，从没见过罗宾的Neil说罗宾是家族永久的记忆，而最小的女儿Doro甚至说她有段时间因为自己的头发不是像罗宾那样的金色卷发而感到难过。布什家族特别喜欢女孩，原因也和罗宾的早早离去有关。

老布什工作非常繁忙，经常不在家，芭芭拉和另外一个保姆一起拉扯五个孩子长大。孩子们各有各的问题，大儿子小布什是混世魔王淘气包，二儿子Jeb被误诊为有骨病（后来被证实是虚惊一场），三儿子Neil小时候有阅读障碍。芭芭拉对每一个孩子都非常耐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家里顾得井井有条，也保证了每个孩子的健康成长。

（左至右：Jeb、Marvin、老布什、Doro、芭芭拉、Neil、小布什）

罗宾的离去还有一个重大影响，就是改变了老布什的事业方向。布什家族的老朋友Bessie Liedtke说，罗宾的死，让老布什决定不再只从事石油业为自己赚钱，而是转战政界，力求为老百姓做些事情。当然，除了这么温情脉脉的说法外，实际上老布什更有可能是因为看到自己父亲在1953年当选为康涅狄格州参议院的议员而起心动念。

老布什做重大决定时都会和芭芭拉商量，但唯独在决定从政这件大事上却完全没提前告诉芭芭拉，只在1962年2月突然告诉妻子自己想竞选哈里斯郡的共和党主席。芭芭拉对政治毫无兴趣，但她朴实地认为竞选活动有利于增加两人的相处时光，因此也欣然同意。

在竞选过程中，芭芭拉的交际能力帮了很大的忙。布什夫妇在德州时，每周日都会召集周边邻居到他们家烤肉，联络感情。而在为了老布什的政治事业搬到华盛顿后，芭芭拉把这个家庭传统也带了过去，并因此结交了一大批人脉，其中包括当时最高法院法官Potter Stewart的妻子Andy Stewart、共和党演讲稿撰写人William Safire和他的妻子Helene等等，1974年尼克松的助理Patrick Buchanan搬到老布什家附近后，老布什夫妇是第一个登门拜访的家庭。这些人脉不是白结交的，后来在老布什的从政路上他们都帮上了忙，比如William Safire就在多年后老布什竞选总统时在《纽约时报》上大力褒奖他。曾任白宫副幕僚长的Andy Card说，老布什后来当上总统后之所以能结交那么多人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靠芭芭拉在幕后的苦心经营。

因为老布什的工作关系，芭芭拉和尼克松打过多次交道，但她对尼克松的评价不高。她认为尼克松为人古怪、不讨喜，而且他虽然和芭芭拉见过很多次面，却总是记不住她的名字。芭芭拉还揶揄说自己可以理解尼克松的老婆酗酒，因为和尼克松那种人过日子想不酗酒很难。

尽管芭芭拉不喜欢尼克松，但老布什却一直支持他，并且因为后来在“水门事件”上站错了队，1974年老布什被后来接替尼克松成为总统的福特“发配”到当时尚未和美国建立全面外交关系的中国，成为驻北京的美国联络处主任。如果说当年芭芭拉陪着老布什去德州是跨越了一个国家，那么去北京则是跨越了大半个地球。

（芭芭拉和老布什在北京）

尽管如此，芭芭拉的付出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那段时间反而成了她人生的最低谷：她得了抑郁症，最严重时甚至无法清醒地开车。患病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她那时正逢更年期，荷尔蒙失调会让人情绪波动加大；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待着，芭芭拉无人陪伴；那个年代妇女解放运动风起云涌，芭芭拉对自己作为家庭主妇的个人价值产生了质疑。但这些原因对芭芭拉的影响，都不如一件事大：老布什有了情妇。

老布什的情妇名字叫Jennifer Fitzgerald（詹妮弗·菲茨杰拉德，下文简称小詹），她比芭芭拉小十岁，离异、身材矮小、金发碧眼。小詹和老布什早在他担任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主席时就开始眉来眼去了（1973年、1974年左右），那时老布什每天至少打一通电话到小詹的办公室，那个年代没有手机，电话一接通老布什就自报家门，并点名让小詹接电话，两人在电话里低声交谈，并不时发出笑声，周围人一听就知道电话的性质了。所有知情人都很惊讶为什么他们这么不低调。

（图片最右为Jennifer Fitzgerald）

老布什被确定调往北京工作后，他也邀请了毫无外交工作经验的小詹作为他的特别助理移居中国。芭芭拉对此当然心如明镜，在1974年12月5日，也就是小詹到北京前的一周，忍无可忍的芭芭拉突然返回美国。那年的圣诞节，也是老布什和芭芭拉婚后唯一一个没有一起过的圣诞节。老布什为了让芭芭拉消气，写信给她，说：“我对你的思念无法用语言表达，但这些小插曲也许是好事，因为我知道了我永远不能没有你。”后来，气消了的芭芭拉于1975年回到了北京。

大概当时芭芭拉也真的信了老布什说的，以为小詹只是他们婚姻中的“小插曲”，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小插曲，后来竟然绵延了十多年。

1975年11月，老布什收到来自福特总统的紧急电报，内容是希望他成为CIA的一把手。尽管芭芭拉极力反对，但老布什毅然决然地接受了这个工作，回到了美国。他也没忘了带上情妇小詹，在CIA给她留了个执行助理的岗位。

这些事情，都让芭芭拉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而自打1979年老布什打算竞选总统后，芭芭拉要面临的就不止是这些家庭内部问题，还有来自外界的大量负面评价。

除了竞选策略外，芭芭拉朴实无华的外形也让团队成员颇伤了一番脑筋。芭芭拉从35岁就开始长白头发，等到了老布什竞选总统的时候，她的头发已经全白，而芭芭拉也懒得一直染发，她向来认为过度关注自己外形的人很无聊。而团队却担心，她比老布什显得老气，加上多年一人操持家事，让她看起来很强势，反衬得站在一旁的老布什显得软弱，更要命的会让选民感觉这俩人更像是一对母子。

诸如此类的评论着实把芭芭拉伤得不轻。曾有一个记者在电视采访中毫不避讳地问芭芭拉：“大家都觉得你丈夫像八十年代的人，而你像四十（年代）的，你怎么看？”芭芭拉多年后回忆说，这个问题就像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一样。但当时，她只能自嘲地说：“大家的意思应该是说我看起来像四十岁吧。”连布什家族的家人，都曾背着芭芭拉开过一次家庭会议，会议主题是要拿芭芭拉怎么办。商量的结论，是芭芭拉应该去染发、减肥、穿一些更时髦的衣服。事后才知情的芭芭拉觉得备受侮辱，这让她仿佛重新回到了儿时被妈妈拿来和姐姐比美的时候。

本系列的第二篇文章也写过，那时正值老布什和情妇小詹打得火热的时候，而到了老布什竞选总统的时候，小詹就成了烫手山芋。虽然那会儿两人的绯闻还未被大众所知，但竞选团队的成员都发现这个女人非常粗鲁、心机很重。这样的人对一个理应团结一致的竞选团队来说是个负能量，而且因为她和老布什的关系，她的存在让整个团队的工作氛围也变得很微妙。最终忍无可忍的竞选经理Jimmy Baker以辞职来威胁老布什，逼他赶走小詹。老布什考虑了一晚上，最终决定让小詹走人。

（红圈三人从左至右：芭芭拉、老布什、老布什的情妇Jennifer Fitzgerald小詹）

在共和党的提名竞选中，老布什输给了里根，而里根杀到最后，当选为美国总统，老布什成了里根的副总统。仕途中的起起落落本都属正常，但这段工作关系，却意外地给芭芭拉带来了纠缠多年的恨意，而这股莫名其妙的恨意，正是来自里根的夫人，南希。

芭芭拉和南希有很多共同点，她们都是自己丈夫坚定的支持者，也都是愿意低调地站在丈夫背后的传统女性。但她们又是如此的不同：芭芭拉生长在大家庭里，长大后又顺顺利利地嫁入超级豪门，永远不用为吃穿发愁，内心充满来自家庭的安全感；南希则是出了名的缺乏安全感，这和她的成长经历有关。她两岁时父母离异，后又各自再婚，嫁给里根后也一直被美国传统政治圈当成外来者，永远没有真正融入过任何地方。

她们对彼此的态度也很复杂。南希踏入政治圈子前是好莱坞三线演员，习惯了明星圈子的做派，因此她对芭芭拉不染发、不化妆的样子和直来直去的性格很不习惯，但暗地里她也羡慕芭芭拉的这种自信，以及芭芭拉的阶级地位和亲密家庭。反过来芭芭拉则看不上南希的脆弱和肤浅，并且在观念传统的芭芭拉看来，作为一个女人，南希连和自己的孩子的关系都处理不好属于大错特错，她曾暗地里吐槽过里根的孙子Cameron毫无教养，在同行的飞机上上蹿下跳，还嫌里根和孙辈的相处时间太少。

（老布什一家子出了名的团结）

二人的不睦也被敏锐的媒体捕捉到了。当被记者问起他们两对夫妻的关系如何时，芭芭拉说了一句著名的话：“我们其实都不太了解对方，我们有点像新来的狗，都在还闻对方身上的气味。”还在其他场合很客气地说：“我和南希的区别是，她穿4号的衣服，我穿44号的衣服。”这种直白又幽默的表达方式一方面是芭芭拉个人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护老布什的职业生涯，但却惹毛了南希。

让南希不爽的事还包括外界对她俩的不同态度。芭芭拉在华盛顿人脉极广，而南希的朋友只有一小群人，而且主要还都是原来她在好莱坞当演员时的那个圈子。她在洛杉矶时引以为傲的事物，比如她精心搭配的衣服、她的明星朋友们，到了华盛顿反而都成了被人耻笑的事情。这一切都让南希感到四面楚歌、分外孤独。

（中间是南希和芭芭拉）

这些都还只是前奏，等到里根正式当选为总统、老布什被任命为副总统后，两个女人之间就爆发了一次著名的“外套危机”。当时为了准备就职典礼，老布什敦促芭芭拉尽快置装，最终芭芭拉选择了一件紫色连衣裙和红色外套，不料，接到风声的南希命令芭芭拉把衣服换成其他颜色，因为南希自己要穿红色的衣服。芭芭拉妥协了，并换成了蓝色外套。自那以后，芭芭拉开始非常谨慎地避免穿任何红色衣服。

由于两人的丈夫职位不同，芭芭拉决定尽量包容忍让南希，但这种努力基本没用，似乎芭芭拉做的每件事在南希看来都是错的，南希甚至托人转告芭芭拉，让她在媒体上少说话。时间久了芭芭拉也一肚子委屈：“我明明什么也没做，没做任何不得体的事，而且我总是非常小心。”1981年3月30日里根遇刺，芭芭拉知悉后的第一反应是想和南希表达安慰之情，但她转念一想，又忍住了，因为她觉得在那个情况下她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离南希远一点，不要去烦她，毕竟南希当时可能并不想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出现。

（老布什夫妇和里根夫妇）

南希也多次在各种公开场合给芭芭拉小鞋穿。根据里根图书馆档案中的记录表明，南希明确地下过命令禁止邀请老布什夫妇参加任何里根总统组织的正式或非正式接待活动，1983年的某次工作性质的舞会里，芭芭拉直到到场后才被现场工作人员告知不能上台。

南希也曾有意无意地散布过关于芭芭拉的闲话，比如她曾在某次聚会上对别人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媒体对芭芭拉总是用公费购买大牌服装视而不见。”后来芭芭拉澄清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清楚那些衣服其实都是老布什自掏腰包给我买的。”

（左为里根夫妇，右为老布什夫妇）

在里根的整个八年任期里，芭芭拉只“反抗”过南希一次：在老布什正式宣布参加总统竞选的集会上，芭芭拉受到了来自南希的指令：不许她参加集会。原因只有一条：因为南希也不会参加。芭芭拉怒不可遏，因为这是她丈夫老布什的集会，她没有理由不参加，与南希是否出席更是毫无关系。因此尽管最后南希没有出席，芭芭拉也还是去了。而这，已经是她在这八年里做过的最“不礼貌”的事情了。

南希对芭芭拉这种没来由的恶意，不仅让芭芭拉困惑，也让布什家族的其他人困惑，因为老布什夫妇和里根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多年后芭芭拉回忆往事时说：“我真的非常非常努力地尝试讨好南希，但她（南希）真的恨我们，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真的恨我们。”对于这个问题，老布什的看法则更直率：“南希觉得芭芭拉拥有她没有的东西，而且她也永远到不了芭芭拉的阶级。芭芭拉是个非常慷慨、仁慈、无私的人，我认为南希嫉妒她。”但这些都只是猜测，真实的原因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里根的八年任期结束后，老布什接了他的班成为新总统。经过了八年被南希打压的生活后，芭芭拉终于获得了自由。公道自在人心，相比于南希，美国人明显更喜欢看起来随和朴实的芭芭拉，她被称为国民奶奶。在一次美国最受欢迎的第一夫人评选中，芭芭拉名列第二，仅次于肯尼迪的夫人杰奎琳，而南希则排名倒数第一。

（老布什总统就职仪式）

芭芭拉也下决心绝不让新的第二夫人吃她吃过的那些苦。老布什的副总统Dan Quayle的妻子Marilyn Quayle是新时代女性，不愿意围着老公转，但芭芭拉丝毫不介意两人做事风格的差异，每次有正式活动都会邀请他们夫妻出席。不仅如此，芭芭拉对白宫的其他工作人员，如厨师、管家、园艺师等也是无比信任和宽容，因此在白宫口碑极佳。

回想老布什竞选期间，芭芭拉费尽心力。根据当年《华盛顿邮报》的统计，单是芭芭拉个人，在老布什整个总统竞选过程中，就接受了多达184次采访，召开了13场发布会，进行了几十次演讲，在各个城市间往返的里程数达到了五万英里。

身体的劳累倒也是其次，曾在70年代就折磨过芭芭拉的老布什的情妇小詹，到了80年代又冒头了。本系列文章也曾写过，八年前老布什第一次竞选总统时，情妇小詹就被当时竞选班子的经理赶出去过，而老布什在最终竞选失败、成为副总统后，又把小詹重新找了回来。

有个传统说法是，美国总统的床历来就没有几个干净的，例如罗斯福的情妇Lucy Mercer Rutherfurd、艾森豪威尔的情妇Kay Summersby、林顿约翰逊的情妇Alice Glass，至于大名鼎鼎的肯尼迪更不必说了。老布什也没能成为例外，据他的身边人透露，小詹是老布什身边话语权最大的人。在她重回老布什身边后，这段风流韵事被《时代杂志》等媒体报道，新闻铺天盖地，但老布什这次无论如何都拒绝再开除小詹。

芭芭拉在这段不光彩的婚内出轨事件里的处境无疑是非常尴尬的，而且夫妻二人基本上已经把这事放在台面上说了。1983年老布什的几个心腹去布什家进行拜访，讨论怎么处理影响力越来越大的小詹事件。谈话途中芭芭拉也过来询问他们在谈什么，老布什毫不避讳地回答说他们在谈论小詹。这时芭芭拉看着来访的人说：“老布什对小詹的问题是视而不见的。”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直到八十年代末，老布什再次打算冲击总统之位时，权衡利弊后，他才终于和小詹彻底断掉。

但尽管和情妇保持了十多年的不正当关系，老布什依旧还是最信任芭芭拉。在第二次竞选总统时布什团队的首席战略师Charlie Black说，芭芭拉的政治直觉比老布什更犀利，在一些老布什和团队意见相左的时候，只要能说服芭芭拉，就等于说服了老布什，因为只要芭芭拉一句话，老布什就能改变想法。

老布什成功当选总统后，芭芭拉终于结束了和前第一夫人南希·里根的“战斗”，但这只使她短暂地轻松了一会，在她真正成为第一夫人后的四年里，其实挑战只多不少。

很多人对她的印象是个站在丈夫身后的传统家庭妇女，并且芭芭拉也敏锐感受到，虽然当时女性的社会地位有所提升，但大众对于一个政治家妻子应该扮演的角色是很敏感的。一个符合大多数人审美的政治家妻子不能太外放、太强势，芭芭拉也按照主流的观点要求自己的行为，在老布什竞选过程中绝不抢他的风头。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初入白宫的芭芭拉让很多人吃了一惊，因为当布什家族全员开会时，外人都会被家族成员对芭芭拉的顺从和尊敬感到不可思议，人们也是从那时起才明白，芭芭拉才是布什家族真正的精神领袖。除了维持家庭内部的向心力外，芭芭拉为老布什建立并维护着一个庞大的社交网络。这一点，从一个数据上可见一斑：布什家族每年要寄出几千张圣诞卡片。

每个第一夫人都会在丈夫的任期内找到一个有个人特色的重点工作项目，芭芭拉选择的是教育事务，早在她还是“第二夫人”的时候，就参加过537次各类教育相关公共活动，另外还参加了435次自愿者公益活动，进入白宫后，她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推动全美范围内的扫盲工作上。而作为布什家族的掌门人，她对教育事业的热忱也影响了家族的其他人：老布什以及后来也成为总统的小布什都把教育作为自己的重要推进项目，二儿子Jeb后来竞选佛罗里达州州长时也非常重视教育问题。

虽然芭芭拉在教育事业投注的精力最多，但她为社会带来的影响力最大的事是在反歧视事业上。1980年代的美国，民众普遍把同性恋问题和艾滋病视作一体两面的社会问题，并抱有恐惧情绪，而政客们更是把同性恋相关议题视作手榴弹。1976年福特总统被问到与同性恋歧视相关的问题时模棱两可地回答说：“对于和我不同的人，我一直努力包容，但那并不意味着我同意他们的所作所为，或他们在社会中的地位。”卡特总统则直接说他认为同性关系不是正常的关系。来自好莱坞的里根总统倒是有同性恋友人，且在民意调研中得到了颇多同性恋群体的支持，但他自己却没有接受这种支持，并且多年来对艾滋病患者群体也保持沉默，在他的带领下里根政府拒绝为艾滋病研究分配基金。甚至连老布什私下也曾拿艾滋病开玩笑，并且由于共和党内部强大的宗教力量，也导致老布什不愿意支持相关机构和活动。

芭芭拉给这种一潭死水的局面带来了改变。1987年，在芭芭拉的坚持下，老布什看望了艾滋婴儿，成为了史上第一个作出这种举动的总统候选人。而且芭芭拉还鼓励丈夫立法禁止歧视艾滋病人，在成为第一夫人后，她自己也多次看望艾滋儿童，并和他们拥抱。她的做法影响巨大，颠覆了大众对这种疾病的看法。通过芭芭拉的努力，老布什批准了反歧视立法并增加了相关研究经费。小布什也受母亲影响，在总统任期内启动了总统紧急艾滋救济计划PEPFAR，该项目被认为是小布什总统生涯最重要的政绩之一，被认为挽救了数百万非洲人的生命。芭芭拉对艾滋病人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因为那些年幼的患病儿童让她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女儿罗宾。

相比之下，芭芭拉对同性恋群体的看法则经历过一些转变。早期她曾说，如果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的话，她会觉得很难过，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可能一辈子受到歧视。1990年5月，芭芭拉为同性恋群体发表了写有支持言论的信件，尽管只有两段话，但这个发言意义非凡，因为这是首次由白宫官方正式对同性恋群体进行平权背书。而到了1994年，芭芭拉进一步表示可以接受同性恋伴侣收养小孩。

即使到了晚年，芭芭拉也保持着对这类社会议题的热情和自己的思考。2015年她和两位学者探讨那时奥巴马政府公开发表关于聘用了变性人和同性恋人员的声明。芭芭拉认为这种行为未必是对少数群体的尊重，因为他们在聘用异性恋员工的时候并不会特意发声明。芭芭拉还探讨了和变性手术、变装皇后、Caitlyn Jenner（卡戴珊家族做了变性手术的爸爸）相关的话题。芭芭拉最后说，这些群体被误解了很多年，“很多人天生就是跨性别者，这让他们活得很孤独。出生在一个错误的身体里多让人难受啊。”

而芭芭拉自己虽然是总统夫人，却也受到过歧视。她曾在1990年受邀去著名女校Wellesley学院发表毕业致辞，该学院的著名校友包括希拉里·克林顿、宋美龄等。芭芭拉发表演讲的消息一出，遭到了该校女生的强烈抗议，她们认为芭芭拉一辈子没做过任何正式工作，只不过嫁了个总统，没资格给她们演讲。

（希拉里和芭芭拉）

这番言论对芭芭拉已经走过的人生路无异于赤裸裸的攻击，也抹杀了她为家庭和他人做过的贡献。芭芭拉也倍感受辱，同时也很担心这种抗议会让她看起来像个被时代抛弃的人。

这件事经媒体报道后引发了全美大讨论，也为即将到来的致辞引来了空前的关注量。芭芭拉经过和团队紧张的准备和商讨，最终顶住压力完成了演讲。以下是那次演讲的部分片段：

“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你不会去后悔少考了一场试、少谈了一笔生意。你会后悔的是没有多花时间陪你的丈夫、朋友、父母。我们在一个变化的时代、一个迷人的时代。无论男女，都要学会适应变化和选择。但无论哪个时代，有一件事是不变的：为人父母的人，如果你有孩子，孩子必须是第一位的。无论是作为家庭的小家，还是作为社会的大家，都不取决于白宫里发生了什么，而是取决于你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

“也许你们中的有些人以后会像我一样，以总统配偶的身份进入白宫。祝他好运！”（此处双关，他既可指代未来总统，也可指未来女总统的丈夫）

演讲结束后迎接芭芭拉的是如潮的掌声和欢呼，这段演讲也被评为20世纪最伟大的百大演讲之一。

尽管受到时代局限和个人性格影响，芭芭拉始终认为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家庭，且终生否认自己是女权主义者，但在她人生的后半段，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在事实上走上了女权主义的道路。她有能力、有决心、有见解，并且从不惧怕表达。她鼓励孙女们努力工作、追求职业理想，并支持女性走自己的路。在共和党的激烈争议中，她依然赞成平权修正案和堕胎权。芭芭拉自己也说，她喜欢自己同时拥有这两个看似矛盾又和谐共处的观念。

芭芭拉在老布什的四年总统任期中，凭着朴实亲和的形象，成为美国人心中的“国民奶奶”。而这和芭芭拉本身的交际能力密不可分，她在这方面的能力甚至得到过西德总理Helmut Kohl的公开赞赏。这一点上她和前任第一夫人南希·里根更是形成了鲜明对比。举例来说，1987年的一次白宫招待会上，当时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的太太Raisa和当时还是第一夫人的南希同坐一桌、非常不睦，Raisa主动挑起诸如美国的内战和奴隶制的历史等让南希难堪的话题，而且还放过南希的鸽子（正如南希对芭芭拉做过的那样，两人势如水火。而芭芭拉后来成为第一夫人后也遇到过被Raisa放鸽子的情况，但为了老布什的仕途，她忍了下来，后来甚至和Raisa发展成了朋友。芭芭拉多年后在采访中公开说，她认为南希把和Raisa的关系搞那么僵是很愚蠢的，因为这对丈夫的事业毫无帮助。

（南希和Raisa）

作为老布什最信任的人，芭芭拉的作用不止于此。前共和党主席Clayton Yeutter说，芭芭拉会默不作声地审查每个出现在老布什身边的人，而且她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感受和老布什和盘托出。她是老布什身边最好的人员探测器。曾经的白宫办公厅主任John Sununu就因为行事风格不讨芭芭拉喜欢，在1991年12月被她扫地出门。

四年任期下来，无论老布什还是芭芭拉都觉得心力交瘁，对竞选第二个任期意兴阑珊。那段时间家里又经历了小女儿Doro的离婚、小儿子Marvin的结肠炎、芭芭拉的眼疾、老布什的心脏问题，而且老布什的竞争对手比尔·克林顿又是个年仅46岁的壮年，更衬得前路灰暗（克林顿的团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直在强调克林顿的青春活力）。

大环境也不友好。老布什的四年任期结束后，共和党已经连续执政了12年，民众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想看到新气象。老布什和小詹的陈年情事也再一次地被媒体挖出。在一片混乱中，芭芭拉依然保持了清醒的头脑，她敏锐地感受到了时代的发展和环境的变化。当她看到克林顿频频接受新潮电视节目采访后，也立刻建议古板的老布什采取同样的宣传方式。

时代的大浪潮下，芭芭拉的努力显得像小打小闹。老布什败选后，于1993年1月20日拖家带口离开了白宫。离别总归是伤感的，但就在这个档口，阴魂不散的南希·里根又冒了出来。她接受了ABC电视台的采访，声称布什夫妇从来没有邀请她参加国宴，并说她为此感到非常悲伤。得知消息的芭芭拉在1月23日打电话给南希，并将此前压抑了12年的情绪全部爆发了出来。她质问南希为何睁眼说瞎话，并在电话的最后怒吼说双方再也不用联系了。而那通电话确实也成了两人最后一次交流。

无论如何，老布什的白宫生活算是翻篇了，接下来轮到布什家族的第二代们登上政治舞台。芭芭拉的大儿子小布什和二儿子Jeb在这方面都非常有进取心，分别于1994年和1998年当上了德州和佛州的州长。

根据统计，美国历任总统大多有一个非常强势的妈妈。比如奥巴马和克林顿都成长于单亲家庭，一生未见过生父；罗斯福18岁失去父亲后就由母亲一路相伴成长；尼克松则崇拜母亲到了称其为圣人的程度；老布什的母亲则被她的儿媳妇芭芭拉成为好胜心最强的人类。芭芭拉本人的强韧程度自不必说，小布什和芭芭拉关系及其亲密，但因为两人相近的个性，导致常常以大吵的方式进行激烈的沟通。曾在1980年目睹过母子二人争吵的Andy Card说，芭芭拉和小布什争吵时什么难听的话都敢说，针锋相对，绝不嘴上吃亏。

但即便如此，等到小布什真的开始竞选总统后，芭芭拉付出的心力也只多不少，她甚至揪心到不敢看任何小布什的党内辩论。而当媒体用小布什是否吸食过可卡因的尖锐问题对他进行逼问时，芭芭拉更是怒不可遏。1999年，她为小布什的大选募集了超过110万美元的资金，并在当年CBS的一项调查中获得了63%的支持率，甚至超过了儿子。

2001年1月20日小布什如愿以偿地成为美国总统，好日子没过几天，同年9月11日就发生了震惊全球的911事件，小布什随后发动了对伊战争，支持率急剧下降。这事把芭芭拉折磨惨了，她在当时写给朋友的信里说道“我突然觉得失去了儿子，他（小布什）成了你们的儿子，他成了国家的儿子。我留下了自私的泪水，但同时也是骄傲的泪水。”芭芭拉也一度警告小布什警惕他的副总统切尼，她认为是切尼把小布什带跑偏了。

芭芭拉对孩子的维护之深，可以从她的大儿媳劳拉的评价中窥见一二。劳拉说，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想着把婆婆当成妈妈一样对待，但她很快就发现，在芭芭拉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自己的五个孩子，别人都得往后站。劳拉对婆婆的刀子嘴也颇有微词，曾在2010年的自传里说芭芭拉曾用刻薄的话把劳拉的朋友都羞辱了个遍。芭芭拉得知后不屑一顾地否认说“只有（羞辱过）一个”。芭芭拉对小布什夫妇放养两个双胞胎女儿的做法也很不爽，曾因此专门给两个孙女写信，让她们守规矩。

（大儿媳劳拉和芭芭拉）

随着时间的推移，芭芭拉的孙辈们也开始了自己的事业，其中中生代里的代表人物是Jeb的大儿子乔治·P·布什，他履历丰富精彩，2014年赢得了德州地产委员选举。这让外界很自然地给布什家族冠上了“政治王朝”的名号。芭芭拉对这个叫法非常排斥，她担心这会让孩子们养成吃老本、不劳而获的习惯。2000年乔治·P·布什被《人物》杂志评选为全球最抢手单身汉第四名后，芭芭拉没有觉得开心，而是打电话给孙子，警告他不要被外界的赞扬冲昏头脑。

芭芭拉对建立一个政治世家的排斥并不是做做样子。Jeb在2015年参加总统竞选后，遇到了棘手的对手唐纳德·特朗普。野路子的特朗普攻击Jeb时毫无顾忌，赤裸裸地挑衅说“你妈妈没法帮你解决ISIS、中国或者普京的问题！”芭芭拉听闻这个消息后暴跳如雷，一度犯了心脏病。她几十年前起就讨厌特朗普，称他为“八十年代贪婪的象征”，并说特朗普是贪婪、自私、丑陋的代名词。但骂归骂，芭芭拉无心恋战，曾在Jeb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电视采访，说：“我认为美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如果领导这个国家的高层岗位的人选只能从那两三个家族里选出来，那也太傻了。尽管我认为Jeb是最适合当总统的人选，但我仍希望会有其他人来竞选，我希望Jeb不要成为总统。”这番话引起了轩然大波，Jeb本人也有点不开心，但芭芭拉有自己的顾虑。她亲历了老公和大儿子的竞选之旅和总统生涯，她比谁都清楚其中有多少辛苦和不易。她更知道，如果Jeb成为总统，那么老布什和小布什以前犯过的所有错误、承受过的所有负担，甚至得罪过的所有政敌，都会统统转嫁到Jeb身上。芭芭拉也非常敏锐地意识到了当时美国国内存在的一种暴躁而疲倦的气氛，而这种气氛也可能会毁了Jeb的政治事业。

Jeb的竞选之路以失败告终，而这种不顺利似乎也“传染”到了家族其他成员身上。2017年，反性骚扰运动“Metoo”在美国轰轰烈烈地展开，很多领域的头部大佬的不当行为都被揭发了出来，连老布什都没能躲过一劫。小说家Christina Baker Kline说，2014年为“芭芭拉·布什基金”举办的某次集资活动中，老布什问她“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书是什么吗？”，在女方询问答案后，举报人说，当时坐在轮椅上的老布什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下部，说“David Cop-a-feel”（大卫·科波菲尔，与“忍受一种感觉”谐音）并捏了女方的屁股。而后女演员Heather Lind和Jordana Grolnick也举报了老布什，说分别在2016年和2013年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并描述了非常相似的场景。

（左为Christina Baker Kline）

（右边女士为Heather Lind）

（左二女士为Jordana Grolnick）

老布什的发言人于是发表回应说，为了让人们放松，总统先生会重复同一个笑话，拍打女士的后背也是一种表示友好的行为，如果这在一些人眼里不合适的话，布什总统愿致以诚挚的歉意。当时的老布什受帕金森症的影响并不太清楚自己经受的指责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他和芭芭拉都为此感到非常沮丧和懊恼。

2018年4月17日，久受各种疾病困扰的芭芭拉在自己的卧室去世。有网友就此画了一幅画，画中是芭芭拉死后在天堂和当年夭折的女儿罗宾重聚的画面。这幅画感动了无数人：芭芭拉一生辅佐和培养了两个美国总统，经历了无数人生中的灰色地带，但心里一直放不下的，永远是对三岁时夭折的女儿罗宾的纯粹而毫无保留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