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川西：怀远五福寺剿匪
小雨沥沥，夹着丝丝寒意，黑漆漆的山谷中，不知道是什么怪兽的叫声哀切而高亢，久久回荡，“嗖嗖嗖”的山风一阵一阵从耳边掠过，感觉阴风惨惨，吹得人丝丝凉意。
黄耀明跌跌撞撞，疑神疑鬼向山下摸去。“不好！”前面有人，黄耀明看得清楚，解放军哨兵正躲藏在前边岩石旁举枪等着，刚刚虚惊一场，现在真的碰上解放军了。黄耀明吓得赶快闪入路边草丛中掩藏起来，目不转睛盯着前面，瞅机会再打主意，等了半天，解放军没动，黄耀明慢慢站起来，定了定神，弓着腰，一步作三步，慢腾腾向前，什么解放军，原来是一棵树桩，当初嘲笑坚与融，八公山上，草木皆兵，今天确是风声鹤唳，蛇树亦兵！
黄耀明孤家寡人，连滚带爬下得山来，走到西江边，听着涛涛江声，突然想到再过两月就是五月端阳节，一时万念俱灰，使劲迈开大步就要跃入江中，随屈子逐波而去，一了百了。
江边徘徊良久，黄耀明横下一条死心，“咕咚”一声跳入江口中，一脚踏下去，江边水浅，水没有浸过膝盖，忍不住长叹一声：“天老爷，为什么你不收我，想死都死不了啊！”他慢慢向江中心走去，水越来越深，慢慢浸过膝盖，水浸过他的腰系，就要到了心口。西江水从都江堰分流而来，水源来自冰山，三四月份仍然冰冷刺骨，黄耀明越来越感到寒冷，并透入心肺，畏惧之感油然而生，回过头，慢慢又向水浅的地方退回去，抬头一看，河岸下边堤上有人打着火把正沿着河堤朝上走来，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得见来人说话的声音。
这些是什么人呢，是不是解放军，他们要干什么？黄耀明心里陡起一丝疑问，一个想法又出现在他脑里：我与解放军势不两立，今天我捐躯了有谁知道，不，我要活着，我要和解放军拼个你死我活！对，先听听这几个人说些什么。
河岸上生长着许多芦苇，叶杆繁茂，黄耀明伏在里边，伸手去掏手枪，哪里还有什么手枪，这时才想起，刚才跳入水中时，已把手枪扔进江中。
“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岸上打火把的人一路说着走了过来，这话正好被黄耀明听到，心里很不是滋味，接着又听到举起火把的人说：“借了钱不想还，简直就是癞皮狗！”原来是一伙讨债的人。这帮人一走远，黄耀明赶紧上岸，面对茫茫黑夜，一时六神无主，何去何从，一时没了主意，东想西想，一番盘算下来，回过头来，望着远处看不见的大山，拖着湿漉漉衣着狼狈逃去。
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没有发现黄耀明行踪，红玉召集部队和自卫队以及农会干部开会，讨论追剿搜捕黄耀明的会议。
会上，大家各抒己见，有人指出：黄耀明可能还躲在深山密林中；有人说相邻的灌县、汶川土匪活动仍然猖獗，这两地的土匪从前就与黄耀明有勾结，说不定黄耀明投奔那些土匪去了；有人说黄耀明可能在战斗中被我军击伤或击毙，丧命于山中还没被发现，建议搜山。各种意见归纳起来，大致就是这三种观点。
赵子龙说：“我认为农村已没有黄匪的藏身之地，这个国民党老顽固老土匪，肯定要去找灌县山里的土匪！”
刘国梁意见与之不同：“元通是黄耀明的家乡，他的亲朋故人，狐朋狗友很多，虽说受过他欺压的人不少，但受过其恩惠的也大有人在，说不定他就藏在这些人当中。”
听了大家的发言，红玉说：“同志们说的都有道理。崇庆县和相邻的灌县有很多深山密林，黄耀明很有可能继续躲藏在山里，我们不见他尸体，就不能肯定他被我军击毙。到目前为止，虽然我县主要土匪已被我军民肃清，但崇庆县地域广大，仍然还有螳臂挡车，成不了气候的土匪残渣余孽，不时兴风作浪。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黄耀明就躲藏在我们身边，隐匿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端着黑枪，伺机作案。”
红玉喝了一口凉开水，接着说：“我们不要把目光停留在高山密林之中，寄希望于黄匪被我军打死打伤，我认为，他很有可能就藏在我们身边。怀远、街子、三郎、元通等乡镇我们尤其要注意，特别是元通，是黄匪的老巢，还有黄匪的死党，还有他的远亲近邻，我们不要忽略。”
最后，红玉作总结讲话：“没有见到黄匪尸首，就不能断定黄匪被我军消灭，我们既要抓紧进剿山里的余匪，同时我们要发动群众，把隐匿在农村的土匪挖出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只要黄匪藏在其间，就要让他暴露出来。”
接着，红玉布置了清查农村反革命分子、土匪的具体工作。
当天就有群众来提供黄匪和其他土匪的线索。第三天，群众舒福来报告：“黄匪躲藏在山中一座破庙里！”
仔细听完舒福报告，红玉命令孟排长集合一个加强排，赵子龙挑选十名自卫队员，红玉自己亲自带队进山捉拿黄耀明，穿山甲同行，让舒福先走一步。
舒福是怎样得到黄匪躲藏在山中破庙这一重要消息的呢？原来土匪王云霄偷偷下山向舒福讨要食物，并索要纸墨笔砚，王云霄和舒福有亲戚关系，王云霄无意中透露了黄耀明和他们在一起，土匪马上又纠正说黄耀明没有和他们一起。舒福一眼就看出了王云霄欲盖弥彰。黄耀明爱好书法，写得一手好字，这是广为人知的，红玉分析可能匪首黄耀明确实就在这股土匪之中，不管有无，既然山中有土匪，就要围剿。
舒福说粮食和纸墨笔砚需要去购买，王云霄便让舒福将所索要的东西送到山中的寺庙里。寺庙名叫“五福寺”，香火不旺，只有两三个僧人住在里面。
还没到五福寺，红玉命令部队隐蔽起来。
按照红玉的吩咐，舒福背着一袋粮食，提着几个烙饼，怀揣纸墨笔砚，做着偷偷摸摸的样子先到了五福寺。
土匪们饥肠辘辘，见舒福拎着吃的来了，抢过烙饼狼吞虎咽起来，王云霄说：“舒哥，谢谢了，弟兄们忘记不了你的大恩大德，日后定当重谢！”
你们不坑我就谢天谢地，舒福心里这样想，装出一副稍显慌张的样子：“都是弟兄家不用客气。我进山差点被解放军发现，能顺利回去就不错了！”末了叹了一声：“唉，你们这样惶惶不可终日，天天提心吊胆的，提着脑袋瓜子数日子，现在是解放军的天下，解放军很得民心，我看不如投降解放军，免得担惊受怕！”
听到此话，王云霄脸上显出不悦之色：“你给解放军通风报信了是吧，来替他们当说客？”
“哪里，哪里，哥子，我觉得你们投降解放军，免得吃不好穿不好还睡不好。”
“困难是暂时的，黄司令说了，蒋总统即将反攻大陆，有美国朋友的支持，我们复国有望，解放军肯定完蛋！”
“好了，不谈这些，纸墨笔砚我带来了，黄司令呢？”
“司令还在休息。书归正传，说说镇上解放军的情况。”
“镇上解放军多得很，明天要召开群众大会。”
“啥子内容？”
“斗争地主恶霸和剿匪事情。解放军干部说了，只要你们向他们投降，就不会追究你们的过去。”
一个土匪拔出枪，指着舒福凶狠地说：“看来你果真是解放军说客，老子毙了你！”
王云霄见状，劝土匪收起枪，对舒福说：“哥们手里都沾有解放军的鲜血，投降解放军只有死路一条。舒哥，你的话没错，也是为我们着想！”
舒福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完成了红玉交代的任务，准备离开，对王云霄说：“兄弟，我只是说说而已，要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准备告辞了，今后有什么需要，下山来告诉我！”说完准备离开。
王云霄也不劝留：“好吧，路上小心点，多留神！”
红玉听完舒福带回的情报，率领部队迅速包围了五福寺。
赵子龙扯开喉咙喊道：“黄疤狼，你听着，你们已被包围了，举起双手走出来投降！否则，老子……解放军决不客气，踏平五福寺！”
赵子龙又高喊一遍，土匪仍然没有回答。
孟排长说：“政委，土匪是不是逃跑了，我带人进去搜索！”
红玉感觉到树上有响声，说：“稍等！”说完，抬头举枪朝树上就是一枪，几乎同时从树上响起了一声枪响，好险，子弹打在红玉面前不到两步远的地方，接着“咕咚”一声从树上栽下一个人来，还掉下一支步枪，又从树上传来战兢兢的音：“不要开枪，我投降！”
循声望去，树上还有一人边说边又扔下一支步枪，原来树上有两个放哨的土匪，一个被红玉抢先一枪击毙，另一个见势不妙赶紧投降。
外面放哨的土匪被解决了，寺里的土匪紧闭寺门，五福寺虽然香火不旺，寺庙还是修得高大坚固，寺门很厚实，土匪躲藏在里面不开枪，解放军一时进攻不去。
赵子龙说：“政委，黄疤狼躲在里边，那些兔崽子不出来，干脆扔它一阵子土大炮（土雷），炸死那些龟儿子！”
红玉说：“黄疤狼已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五福寺虽然算不上千年古寺，也有三五百年历史，据说里面有不少古迹，毁之可惜。”
投降的土匪哨兵听了大家的话，说：“报告长官，黄司令没有在里面，领头是王云霄！”
赵子龙一把抓住土匪衣领：“你小子叫啥名字？”
土匪回答：“童玉，小名童老二。”
赵子龙说：“你小子名字不错哩，你以为一句童话就骗得了我们？假装投降，我宰了你！”
童玉赶紧求饶：“长官，我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谎言。”
红玉说：“不管是真是假，暂且不论，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愿不愿意？”
童玉说：“愿意愿意，长官有啥吩咐，难吗？”
红玉说：“去叫你的兄弟伙出来投降。”
土匪说：“这个……我没有把握，不过，可以试试。”
红玉又对他训诫了几句，说：“好了，赶紧去！”
童玉朝寺里走去，赵子龙说：“别耍花样，否则小心你的狗命！”
童玉走到寺庙外，大声叫着：“队长，开门，我有要事！”
王云霄说：“你娃儿不要骗我，有什么鸟事？”
童玉说：“你开开门，进来才说得清楚！”
透过门上的观察孔，见童玉一个人，王云霄说：“好，就你一个人进来！”
土匪打开门，童玉一闪身进去，土匪赶紧关上大门。
王云霄听了童玉的话，沉思了一下，说：“弟兄们，解放军肯定是骗我们出去投降，我们都沾满了解放军的鲜血，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弟兄们说该怎么办？”
土匪们听王云霄这么一说，都像泄了气的皮球，王云霄便说：“出去是死，在里边也是死，我们今天和解放军血拼了！”
童玉不想送死，说：“我可不想死，你们要死我不拦你们，我要出去！”
“这可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今天我们都在一条船上，要死要活一个样！”王云霄说罢用枪指着童玉，“你小子想投降，我毙了你！”
限令土匪投降的时间已到，见土匪没有出来，红玉命令孟排长：“时间已到，消灭这伙土匪！”
孟排长围绕寺庙一周，向红玉报告有两个地方可以翻墙进去。
“当啷”一声，这时寺门却开了，童玉如风一样跑了出来。
见到红玉，童玉气喘吁吁地说：“他们死不投降，还不准我出来，我瞅个机会打开门跑出来了，我不想当土匪！”
红玉问：“里面现在有多少土匪，黄疤狼在里面没有？”
童玉说：“里面还有九个人，分别藏在两间屋里，没有黄司令。”
寺门仍然开着，红玉见大门后有一个香烛台，台高近一人高，长有五六米，便命令战士们猫着腰进去。
土匪藏在大门正面的两间屋子里，没有射击，赵子龙扯起喉咙高喊：“里边的人听着，你们被解放军包围了，举起手出来投降，解放军优待俘虏，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土匪鬼鬼祟祟探出头来举枪朝外，“砰”一声枪响，土匪立即向后一仰，倒地而亡，红玉抢先一枪，打在土匪眉心上。
一个土匪见了，大骂：“还我哥哥命来！我跟你们拼了！”探出头来“砰砰”乱射。
没等红玉举枪，穿山甲说：“大小姐，我来！”边说，举起盒子枪一扣扳机，可怜土匪“仇”还未报，又搭上一条性命。穿山甲洋洋得意：“政委，你看我枪法还过得去吧！”穿山甲这时才想起应该称政委。
土匪一阵乱枪跟着又打过来，稍后停止了射击。
红玉准备命令战士们扔手榴弹轰击土匪，穿山甲笑嘻嘻地说：“菩萨不要怪罪我们啊，你老是神仙，真身不败！”
“有土匪爬墙！”穿山甲眼尖，一个土匪双手扣墙，从围墙的另一角落正在冒险上爬，下边还有一个土匪手已搭在墙上。
“砰砰”两声枪响，两颗子弹打在土匪手腕上，“哎哟！”土匪尖叫一声摔倒在地，另一个土匪吓得赶紧溜了回去。
穿山甲扯起喉咙喊道：“里面的弟兄们听着，大爷我是江湖上响当当的穿山甲，你们听说过吧，我现在是人民解放军，想活命就乖乖出来投降吧！”黄耀明的匪兵或许有听说过穿山甲大名的，穿山甲冒充一会儿解放军红玉不会怪罪他。
赵子龙补充道：“限你们五分钟投降！”好像他是部队的最高领导，红玉也没反对，限土匪五分钟投降比较恰当。
沉默，土匪没有回答。
“砰砰砰”突然里面传来一阵枪声，子弹并没有朝解放军打过来，红玉正在寻思土匪干些什么名堂，只听一个土匪高声喊道：“解放军长官，他们都被我们两个打死了，我们投降！”
红玉命令土匪：“举起手，走出来！”
随之，孟排长率领战士们迅速冲进庙里，清点共有五具土匪尸体，两名受伤。
孟排长看看几个被打死的土匪，有两个像当官的样子，就问投降的土匪：“有黄疤狼没有？”
土匪回答：“报告长官，没有黄疤狼。”
红玉指着被击毙的两个军官模样的土匪问：“那两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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