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第四十回 西门庆勾结官府害命 宋惠莲哭闹痛骂求死

一夜纷乱,西门庆写了柬帖,让来兴儿带着凶器,押着来旺儿送往提刑所。

月娘听了连忙走来:“奴才无礼,在家处分也就是了,怎么又要惊官动府?”

西门庆瞪圆了眼喝道:“你妇人家,知道什么道理?这奴才安心杀我,你倒还替他求情?”

转身喝令:“押送过去!”

月娘遭了个没脸,羞赧退到后面,向玉楼等人说道:“如今这屋里乱世为王,九尾狐狸精出世。”

又说:“不知听了什么人的言语,好好的把个小厮弄到官府去。你就赖他做贼,也把证据坐实了,拿个纸棺材糊人?忒没道理的昏庸货!”

宋惠莲跪在地上痛哭,月娘道:“你起来,不用哭。你汉子横竖不是死罪。贼强人,他这是吃了迷魂汤了,我们说话他都不听,只是个充数的罢了。”

九尾狐狸自然说的是潘金莲。

不说月娘在房里恼怒,却说来旺儿被押到提刑院,西门庆早已命玳安儿送去一百石白米。

得了贿赂的夏提刑和贺千户立即升堂。

看了来兴儿的状纸,又问了一番,脸色顿时变了:“你这厮见财起意,抵换银两,担心家主查算,深夜带刀闯进后厅,欲要谋杀家主!赃证俱在,事实明白。你给我从实招来,免得动刑受苦。”

来旺儿喊冤,将西门庆用一匹蓝缎子将她老婆霸占了,所以才故意做了这个局将他陷害等等说了一遍。

夏提刑大喝一声,命令掌嘴:“你这奴才欺心背主,你那媳妇还是主家为你娶的,又给你资本做生意,你不思回报,却要持刀将他杀了。满天下的奴才若是都像你一样,谁还敢用人?”

不由分说,吩咐拿夹棍上来,把来旺儿夹的鬼哭狼嚎,又吩咐打了二十板子,打得昏死过去才带下去关进大牢。

来兴儿回来禀告西门庆,西门庆又吩咐:“铺盖,饮食,一点都不许给他送去。若是你惠莲嫂子问,你只说一下没打,关几日就放他出来。”

宋惠莲自从来旺儿被押了去,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哭啼,头也不梳,茶饭都不吃。

西门庆担心,派玉箫和贲四娘子进去劝解也说:“只是关他几天就放出来。”

宋惠莲开始不信,让小厮来安儿去送饭,来安儿回来也是一样的说法。

宋惠莲这才信了,逐渐也淡淡的妆容,出来走动。

西门庆私下与她见面说:“我的儿,你放心。我看你的面上,写了帖子给官府,又不曾打他一下,关几日放回来我还让他出去替我做生意。”

宋惠莲搂着西门庆的脖子:“我的亲爹爹!你好歹看我面上,难为他几天就放他回来。你随意让他去远去近也罢,这一出来我叫他把酒也戒了。”

“再不行,你还要嫌不方便,就替他再寻上个老婆。【我长远也不是他的人了!】

西门庆又道:“我的心肝,你说的是。我这几日买下对门乔家的房子,收拾三间给你住。”

蕙莲道:“我都听爹的主张。”

又将随身带着的【白银条纱挑线香袋儿,上面绣着“娇香美爱”四个字,把与西门庆。】

西门庆喜得要不得:“你不要烦恼,我明日这帖子给夏大人,就放他回来。”

宋惠莲得了西门庆的承诺,不免又在后面对丫鬟仆妇说话间带了出来。

【孟玉楼早已知道,转来告潘金莲说:他爹怎么早晚把来旺儿放回来,另替他娶一个;怎么要买乔家的房子,把那媳妇子养到那里去,还要买个丫头服侍她;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又说:“就让她和我们一样,像什么样子?大姐姐也不管一管!”

潘金莲听了自然怒火中烧:“真的由了她?我就不信!今天我把话给你放到这儿:我要是叫那个淫妇做了西门庆的第七个小老婆,我把潘字倒过来!”

玉楼又道:“汉子没有正形,大姐姐又不管事。咱们又能怎么样?”

金莲骂道:“你也忒不争气!要这条命做什么?活到一百岁吃肉?他要是不听我的,我就把这条命拼死在他手里也没什么!”

玉楼笑道:【“我是小胆儿,不敢惹他,看你有本事和他缠吧。”】

孟玉楼依然是只负责拱火,自己却又一次退到后面,不肯出头。

晚上西门庆正在书房等陈敬济来给夏提刑张帖子,要他把明日来旺儿放回来。

潘金莲【蓦然走到跟前】问他在干什么,西门庆如实地说了。

潘金莲回头让小厮不要叫陈敬济进来,转回来又道:“你白担着个男人的名!那个淫妇一说你又变了主意,你不知人家只疼自己的汉子?”

“我实话对你说,你把那个奴才放回来,你也不好再要他老婆了。就算你另给他再娶一个,你要了他的老婆,那个奴才怎么来你面前回话?见到你有个不气的?他老婆见了他是把他当汉子还是当奴才?传出去不够让人耻笑的。”

“你既然要他老婆,不如一狠狠到底,把那个奴才结果了,你就是搂着他老婆也放心些!”

几句话把西门庆又说动了,帖子还得写,内容却变成要他再多加严刑拷打,【只要重不要轻】指望来旺儿死在牢里才算了了心事!

衙门里从上到下个个收着西门庆的好处,将来旺儿打的到处稀烂,眼见也快没命了。

偏巧有个掌管文书的孔目阴先生,倒是个正直之士,不肯伪造文书,又当面与两位大人争辩。

如此过了几日,夏提刑也觉得西门庆的人情还得差不多了,官司不能久拖不决,于是判了个杖责四十,发配回原籍徐州了事……

来旺儿被关了半个月,身上一文钱也没有,远去徐州不能没有盘缠,西门府他又不能进去,只好来求应伯爵,应伯爵躲起来不见。

又央求两个乡亲一个叫贾仁清的;一个叫伊勉慈的去西门府找宋惠莲要些衣物银两。

两人刚到门前,就见五六个小厮拿着棍棒冲出来,将两人打出去老远,羞得不行!

宋惠莲在后面被瞒得像铁桶一样,一点也不知道。

来旺儿走投无路又被两个公差押着来到卖棺材的丈人宋仁家中,宋仁打发他一两银子,又给两名公差一吊铜钱、一斗米。

来旺儿这才哭哭啼啼地离了清河县往徐州而去!

这边宋惠莲还天真地等待来旺儿回家,等了几天也不见他回来,依旧每天让小厮去给他往牢里送饭。

这一日无意听人说来旺儿曾在大门前讨要衣裳之类,宋惠莲忙去问,那些小厮又都不说了。

这天见到钺安又问来旺儿在牢里还好吗?

钺安摇头道:“嫂子,我实话对你说了吧,俺那来旺哥这会早已过了流沙河了。”

宋惠莲问怎么过了流沙河?

钺安将来旺儿被打了四十板子判递解原籍徐州说了一遍!

宋惠莲听了这话,回到屋中关上房门,放声大哭:“我的人啊!你在他家做了什么坏事?就被人家用计暗害了!你做了奴才一场,连一件好衣裳都没挣到身上。今日又把你弄到了他乡,可把我害得好苦!你在路上生死不知,我就像被扣在缸底下,都瞒着我,一点也不能知道啊!”

哭了一回,取出一条长手巾拴在门上,悬梁自缢了……

好在隔壁来昭儿的媳妇一直听着她这里的动静,突然没了声音,就走来敲门,又敲不开,慌忙去叫了小厮平安儿打破窗户进去,才将宋惠莲救了下来。

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李瓶儿、西门大姐都来看视。

只见宋惠莲坐在冷地上,来昭媳妇一丈青扶着她,低着头,谁叫也不答应。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劝导。

过了半日,突然又放声大哭起来,月娘让人扶她上床,她也不肯,只是坐在地上痛哭不止。

月娘留下贲四媳妇和玉箫看着,带着众人走了。

西门庆进来道:“你这傻孩子,这样愚蠢!我还有话对你说。”

宋惠莲把头摇着说:【“爹,你真是个好人!你瞒着我做的好事!还说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原来就是个弄人的刽子手,”

“把人害死了,还看出殡的!】你成日间哄我,今天也说放出来,明天也说放出来,我当真话听了。”

“你做事也要凭个天理!你就听着人家的话干下这样的绝户计,只瞒着我一人!”

【“你就打发,两个人都打发了,如何留我下我做甚么?”】

西门庆陪着笑:“不关你的事。他干坏了事,所以打发他。你放心,我自有主张。”

西门庆走到前面,买了些吃的又买了一瓶酒,让小厮给宋惠莲送去。

来安儿说:“嫂子,这是爹特意给你买的。”

宋惠莲骂道:“贼囚根子,趁早给我拿走,省得我摔一地。”

来安儿又道:“嫂子收了吧,省得爹又打我。”说着放在了桌上。

那蕙莲跳了下来,把酒抓起要摔,被一丈青拦住扶了回来。

今日这一回全是按照书中的情节走,我没有表达什么观点,不是没话说,是发现用什么语言也代替不了作者的逻辑和细节描写!

宋惠莲在发现来旺儿被押解徐州后,性情大变,变得完全不能和原来那个爱慕虚荣、寡廉鲜耻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这样的表现完全颠覆了我们惯有的想象和设定。

相信每个读者心里都有个疑问: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

来旺儿落到今天的结局,有她先与西门庆偷情的因素在里面,可来旺儿自己也至少对这个结果负有一半的责任。

我不愿列举出一些假如来,可若是按照我们的传统思路:一个不贞的女人还会有这样不管不顾连命都不要的勇气,去坚定的维护丈夫的利益吗?

宋惠莲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为什么会这样与众不同呢?我们下一回再来说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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