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二)

6

袁晓木蓬头垢面面从床上坐起来,没精打采的瞧见纯白色的床单上躺着几根细长萎靡的头发,像蛇苟延残喘的尸体。她挑起掉发随手打个结扔到垃圾篓,她习惯性地轻抚肚子,现在只能触摸到肚子在孕期养起来的两圈赘肉。她撑着腰艰难地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宽大的奶白色睡衣,乱糟糟的头发让她从背后看起来像四十几岁的少妇,镜子里的她眼睑下有些妊娠斑,脸色蜡黄与坏掉的香蕉相差无几。已经好几天没洗脸刷牙,她以前可是个非常讲究的人。自从怀孕后她从家里搬了出来,请了位阿姨在帮忙照顾自己,也就没再怎么注意形象了。

袁晓木父母没有从许爱星那里得到任何消息,只知道袁晓木生了场病,在医院里待了几天,之后袁爸袁妈问起,许爱星就打哈哈敷衍过去了。袁晓木与许爱星从小在一个干部家属院长大,袁爸袁妈还是相信许爱星的。袁晓木料到许爱星什么都不会说。郑航是许爱星的前男友这件事,许月华曾经对袁妈妈提过,如果许爱星将自己怀孕的事说出去,她自己也没好处,省不了两家大闹一场,两家女人又都不是省油的灯,许爱星绝对会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仔细的抚摸着自己灰白的面颊,眼角处像缝纫机织出的一条条细密的纹路扎进肉里,额头鼻尖的油光她看着作呕。这才几天怎就老得不成样子了,果然无所依附的爱情就如岁月同样催人老。她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拆开的信封,信封有淡淡的茉莉香,是许爱星喜欢的香味,袁晓木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这是郑航从美国寄回来让自己转交给许爱星的信,希望趁许爱星结婚前交给她。

里面是一副郑航手绘的他与许爱星未来家的草图,这幅图是从上往下俯瞰的室内坡面图。袁晓木唯一注意的是写着wife's bedroom的许爱星的房间。许爱星喜欢光,她房间里有一面整面墙是面海的落地窗,靠窗放着一把藤吊椅藤椅下有铺着灰色的地毯,藤椅旁是张简约的咖啡桌。床架上挂着蓬蓬粉红色帐,床上铺着柔软厚实被子,一垒书不规则的摆在床头柜上,灯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就是你想要的未来吗?”袁晓木想。她淡淡地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银火机,拇指和食指掐住图纸一角将信件倒吊在空中点燃,火苗迅速往上蹿吞噬了整张信纸。袁晓木神情呆滞地望着火焰走神,直到夹住信纸的皮肉感觉到焦痛才甩开,纸屑烧出的黑渣在周围肆意飘动像没根的幽魂浮在她周围。两颗滚烫的泪珠刚滑出眼睛就被她抬手决然拭掉。也许就像许爱星说的就算他画的出也买不起,他画的房子他一间也买不起。

“郑航你知道吗?我比许爱星早认识你,我比她早喜欢你,我不会像她讨厌地下通道的气味就不陪你去工作,不会要求你买昂贵的衣服,花光你的钱和你吵架,因为我都知道,你有多努力,她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对!是我故意留下了这封信!我巴不得许爱星能嫁人!这样她就不能挡在我们中间了。”袁晓木想起郑航发现信件后冰冷的表情,厌恶齐齐的表现在脸上连敷衍她都省略了。她的心也跟着凉下去了,如死了般再也捂不热。“这算什么?自己犯贱去捡别人不要的,到头来是安慰自己还是虐待自己。”袁晓木从抽屉里拿出烟盒,掰开盖,抖了两下,挑出一根用手指夹住点燃,撑着手肘迷离地朝着镜子细细吐着烟圈。

袁晓木拉开梳妆台后的窗,风带着傍晚的露气一股脑的从窗户口涌进来。深秋的天黑得早,站在阳台往下望,可以看到小区梧桐黑压压的排成一排,夜幕刚落路灯还未开,黄昏时随乍冷的寒风攒动微微蜷起的褐红色三角梧桐叶,也大半落到地上去了,围着树根厚厚地铺展开来,还有些跟着楼宇间的过道风打着旋儿,像个喝醉酒的老汉摇摇晃晃。小区花坛上大多数花都开败了,土也长久没有浇水像粪堆一样龟裂,细短枯黄的秸秆光秃秃在风中晃动,来年估计又会运来一批新花吧,这些都会被挖出来扔掉,那些该死的养花人,既然有心养为何又要让她们在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天倒也越来越黑,人越来越看不真实,她关上窗重坐回到梳妆台前,屋内沉闷的空气总算被换掉,现在吸进去的气都感觉鼻翼凉凉得发颤。

室内梳妆台上透明花瓶里搁着的紫色薰衣草长势还喜人,毕竟室内暖和。紫色薰衣草养在一只长颈四角玻璃瓶里,起初郑航送给她时还没开花,模样像颗青头大蒜,大蒜头底下乳白色根须丝丝缕缕盘根错节的叠放在清澈的水里,灯光照耀下细密的根须纹路更加清晰。现在花开得繁茂,几十朵指甲大小的六瓣紫白色小花团成一束,有些花的模样来。可为什么要送我薰衣草呢?这明明就是许爱星最喜欢的花啊!

7

袁晓木面前已经放了十几个空酒瓶,还在仰着头往自己肚子里灌酒。方檀站起来双手夺她的酒瓶,被推倒在沙发上。“给老子滚开。”袁晓木醉醺醺的说。“别喝了,晓木你刚出院不要这么伤害自己。”方檀劝说道。袁晓木弓着腰醉眼迷离地凑到方檀耳边轻声,“小婊子,不要以为你那破事,我不知道。识相的给老娘闭嘴,不然我就给许爱星打电话!”袁晓木说完站起身拿着酒瓶踉跄地往舞池中央走去。方檀眼神黯淡下去往喉咙里回咽了口唾沫,她的脸上在灯光的映衬下变成一阵黑一阵蓝了。

突然袁晓木被人揪住衣领甩了一耳光,她定定神看清来人是许爱星。“你怎么在这?”袁晓木头扭到一边嗔笑着问。这是她在戏谑许爱星,就连袁晓木自己也不知道她刚才的反应是希望许爱星来,还是不希望许爱星来。袁晓木挣开许爱星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出舞池坐回到沙发上,嘴里念叨着:“靠,今天真他妈无聊!”

许爱星挡在她前面又是一耳光,她的脸和刘海甩到一边嘴角渗出血来,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愤怒起来。“我日!”袁晓木骂了声扬起手中的酒瓶往许爱星额头砸来,强烈的撞击声后酒香四溢,啤酒泡沫糊在许爱星脸上和血液交织在一起往下淌。许爱星与袁晓木脚边的一地玻璃碎片倒像是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鸿沟。要跨过就必须流血。“爱星你怎么样了?”方檀忙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许爱星,许爱星的手依旧牢牢地抓住谢思瑶的衣领说:“你够了没有!为了那种男人糟践自己不值得!”

袁晓木扑哧一笑依旧醉眼朦胧戏谑地问:“那你告诉我他是哪种男人?”

“他让你怀孕,却不管你,他这种不负责任的人,你为什么还这么傻!”许爱星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怀孕!许爱星你甭在老娘面前装清高,我瞧见就恶心!呸!”袁晓木狠狠地吐了口口水。

“我怎么!”许爱星惊愕的问,方檀向酒吧老板要了些纱布药品帮她处理伤口。

“当年是你说喜欢郑航,我才没和你争的,可你到头来还不嫌弃人家没钱拍屁股就把人家给甩了。所以无论你现在对我说什么,我全当放了个屁!”袁晓木挣脱她的手,跌倒在沙发上自顾自的喝酒去了。 “算了,爱星我们走吧,我送你去医院。”方檀边用纱布包好许爱星的伤口边说。

“好啊,你们都给我滚吧。我看到你们两个就反胃。”袁晓木又开了一瓶啤酒。瓶口往外冒着白沫,她往肚子里一整猛灌,有些酒水从嘴角流到脖颈也不在乎。“你要喝是吧,我今天就让你喝个够!”许爱星让方檀抓住袁晓木的胳膊将她按在沙发上。自己则握住酒瓶竖起瓶口塞进袁晓木嘴里,酒就像经过过滤漏斗似的直直地往袁晓木肚子里灌。袁晓木挣扎着被酒水呛了好几口,额上的刘海都好像被洗过一束一束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分不清是汗还是酒染湿的。

待瓶子里的酒全部灌完后许爱星放开袁晓木,方檀也赶紧收回手躲到许爱星身后去了。袁晓木像泄气的皮球软塌塌的皱成一团,她先是被酒水呛住猛咳了好几下,后才精疲力竭地倒在沙发上喘着粗气起来。

“喝够了吗?喝够了咱们就回家。”许爱星气汹汹地说,其实她的内心色厉内荏,害怕袁晓木倔脾气上来不跟自己回去。倒在沙发上的袁晓木打了寒颤,身体蜷缩在一起浑身抽搐起来,口水鼻涕也流出来糊在脸上滴到沙发上。

“快给我药。” 袁晓木断断续续地说。

“晓木你怎么了?”许爱星连忙蹲下来搓着袁晓木的胳膊脊背问。

“快给我药,在包里。”袁晓木双手开始在脸上身上用力地抓挠。

“我给你,我给你。”方檀赶紧拿起袁晓木的包从里面翻出一颗糖果袋大小的密封透明袋,里面装着几颗白色药丸像感冒药。许爱星瞳孔放大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吁出来,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说不出是吃惊还是不信。即便现场光线如此昏暗,许爱星也全看明白了袁晓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染上毒瘾。她从方檀手中夺过袋子扔到地上,用脚死命地踩边踩边对方檀吼道:“你妈的!她吸毒你也不拦着!就让她吸啊!你他妈的还是朋友吗!”

“走晓木,我扶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戒毒。”许爱星使劲踢飞了药丸从沙发上架起意识模糊呓语连连的袁晓木,决绝撞了方檀一下地往前走。方檀站在原地转身朝许爱星的背影喊:“我他妈就不是人是吗?我他妈就该被你们两个娇小姐欺负!从高中到现在每次你们对我吆五喝六,我他妈的就该惟命是从是吗?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许爱星你他妈的就没错!她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许爱星如果不是你当年从她身边抢走郑航她会这样吗?你也不想想自己有垃圾!”方檀从沙发上抓起包快步走到许爱星身边俯耳轻声说:“许爱星,我要看着你们两个都下地狱。”说完莞尔一笑趾高气扬地走出了酒吧。许爱星站在原地看着方檀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但气归气她还是有些惘惘的难道三人这些年的友谊都白费了吗?怎么一个这样气而另一个却这样决然。酒吧里音乐变得舒缓起来。一位披着坎肩痞里痞气的大叔在聚光灯下弹唱马頔的《傲寒》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听我唱着一首望眼欲穿的生活

唱得不可能的诚实

唱失无所失的爱情

你听碎了所有人间喜剧

你只微笑一言不发

就像五十年后的那次四目相对啊

你蒙上物是人非的眼睛

说那是没有理别的风景

忘掉名字吧我给你一个家

傲寒我们结婚

在稻城冰雪融化的早晨

傲寒我们结婚

在布满星辰斑斓的黄昏

傲寒我们结婚

让没发生过的梦都做完

忘掉那些过错和不被原谅的青春

歌声和她们现在的情形相比,总让人觉得有些怅惘。许爱星叹了口气踉跄地拖着步子扶住袁晓木走出酒吧。

8

晌午过后袁晓木费力的撑开眼皮,白花花的天花板引入眼帘,刺鼻的药味让她清醒了。许爱星眼睛红肿趴在床边睡觉。袁晓木被子下抽出手停在许爱星裹着纱布的额头上始终没有抚下去。她还是收回手重新发入被子里,偏过头看着许爱星,眼泪从眼角滑下在枕套上开出一朵白玫瑰来。袁晓木口干舌燥嘴唇像两片被咬尽水分的甘蔗屑,她用舌头舔了舔唇角。

许爱星身体抽搐一下从梦魇中惊醒。许爱星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床上的袁晓木发现她已经醒了。许爱星伏在袁晓木枕边轻声问她想吃什么像耳语。袁晓木背过身去对许爱星没有理会。病房的窗外天灰蒙蒙的,不一会就开始飘起鹅毛大雪来。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像发霉的棉絮一坨接着一坨摇摇晃晃地往下掉,病房的玻璃上也静静的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真冷啊!”过来查房的护士哆嗦着搓手给袁晓木换上一瓶新点滴。“别说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看这天高的!估计要下一场大雪呢!”另一位护士翻袁晓木床头挂着的病例牌记录说。许爱星朝窗外看窗沿上已经铺了矮矮一撮雪粒子。“她打完这瓶点滴就可以回去了,您们如果饿可以点外卖或下楼左转有医院食堂,那儿也可以买饭。另外病人受不得凉,下楼后直接叫出租车回去吧。”记录的护士说。许爱星唯恐听漏了点点头。护士们走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许爱星拿桌上的水果刀开始削苹果,床上的袁晓木没有吱声许爱星便自顾自地说起来:“母亲断了我的生活费后,我开始在洛杉矶的大街小巷找工作,没有出众的成绩,没有毕业证,最后总算找到份送快递的工作。郑航向朋友借了辆二手摩托车,我每天骑着它去送快递,日子也渐渐变得忙碌起来,忙到我们几个星期常常见不到面。其实刚开始的几个月还好,后来临近圣诞节快递也越发的多了。那天夜里也是像今天这样飘着鹅毛大雪,街道特别宽阔,路上行人车辆一个也都没见着。我驮着快递往下一个目的地赶,脸颊,手已经冻得失去知觉鼻子红红的堵着。心里想着早点送完就可以早点回家。”许爱星顿了顿。

“突然一声响亮的爆炸上从我后面响起,我吓得连人带车翻倒在雪堆里,没送出去的快递也滑到雪里弄湿了。我倒在地上看到天空被巨大球形礼花映成墨绿,又是砰的一声响,礼花一颗接着一颗在天空中绽放,我知道广场上应该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开始欢呼,今天是圣诞节。而我和郑航一个在地下通道里,一个躺在雪地里肚子在咕噜咕噜地叫。桠枝犄角处有一撮雪堆,倒吊着晶莹剔透的雾凇也随着闪烁的火光时明时灭地泛起颜色,漫天的雪花飘飘洒洒一片接一片夹着寒风落在我的睫毛上,眼睛里,脸上,身上手上仿佛这个世界要将我掩埋。我感觉自己掉入了无底洞,底下是一望无尽的黑暗,自己就这样不停的看不到尽头的往下掉,心越来越沉,一种绝望的感袭击了我,我想到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愚蠢,我的选择使我们俩都变得不幸。我们都是平凡的人,只是自命不凡。”

“女人你可以让她累,可以让她哭,可以让她抱怨,但你不能让她绝望,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作为女人一生最美的时段,她却无法想其他女孩子一样买自己喜欢的漂亮衣服,化妆品;无法去餐厅体验被服务的感觉;无法吃想吃的东西,去想去的地方,她受不了朋友们眼睛里的同情与不屑,她是一个女人,女人天生就爱面子,女人天生就应该被保护,这一切只要拨通母亲的电话都能办到。”

“你说她吃不了苦也好,你说她虚荣也罢,她无法忍受他每天晚上为了多挣几百美元抱着吉他从一个潮湿的底下通道换到另一个潮湿的地下通,地上的建筑群被直竖入天的三色激光灯营造得华丽肃穆,虽然与他们仅仅隔着几尺厚的地面,但她却感觉上面的世界仿佛被摆在橱窗内陈列的钻石,她可以透过明亮的玻璃看到它的璀璨,却付不起带走它的钱,它们能彼此看见更让她备受折磨。她梦想着拥有它,享受它,现实中自己却置身于忙碌的快递收发和令人作呕的污浊的地下通道里。没有钱她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俗人,她从容不起来也高尚不起来。”

“晓木吃苹果。”许爱星递上削好皮的苹果,袁晓木转过身伸手接过苹果放到桌上,沙哑的说:“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吧。”

9

许月华身体裹在张乳白色毛毯里,光着脚坐在地板上看着餐桌发呆,身后的窗外已银装素裹,以前这时候郭烨应该在客厅边吃早餐边看报纸,许爱星还在房间里哼哼着赖床。她突然觉得郭烨仿佛就在她眼前的餐桌旁吃早餐,而许爱星也在她紧闭的房门后睡觉,郭烨转头递给她一只空碗说,帮我再盛一碗粥来。她连忙笑着起身去接,厚重的毛毯滑落到地板上一声闷响,她愣楞地低头看到自己正双手微蜷成握碗姿势对着郭烨常坐的位置。有些事自己也分不清是习惯还是感情,只是会在午夜梦回中一遍遍撕扯她的心。

她从地上拾起毛毯拍拍上面的灰尘,轻咳几声掩饰尴尬,其实又何必呢?家里就只有她一人,只是强悍已经成为她的一种习惯,融入骨髓改不了。她走向角落处的冰箱,扶着冰箱使出全身力气打开门,冰箱内清冷的淡蓝色灯光映照出她花掉的妆容,墨色眼影随泪水在脸上肆掠,玫红色口红在右边脸颊上印出一块痕迹,她的模样像个小丑,冰箱里只剩一盒牛奶,几个鸡蛋在侧柜上孤零零的的摆着,什么吃的都不剩。冷气吹得许月华连打了几个激灵,她随手拎起牛奶去了卧室。

天放晴后许月华就开始在水利局大吵大闹。“你个贱人!婊子!勾引别人老公!我要把你千刀万剐,亏你还是爱星的同学!你这样破坏她的家庭,你对得起她吗?你对得起我们一家吗?你上学的时候爱星带你来家里吃饭,我亏待过你吗!没想到你这狐狸精居然勾引她爸爸!”许月华扇了方檀两耳光,方檀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像犯错的小学生。围观的女同事们从许月华的话中略知一二,在一旁交头接耳,时不时用鄙夷的眼光打量方檀。

许月华见方檀没敢还手,上前拉住方檀的衣领,准备再狠狠打几耳光。“你在这做什么!”许月华愣了下,挥出去的手掌停在空中。突然出现在背后的郭烨用力把许月华拉开,失去重力的许月华一下倒在地上。方檀眼圈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楚楚可怜的模样激起郭烨的万般怜爱。他温柔的捧起方檀的脸极细的端详她的伤势,轻轻地将方檀拉入自己怀中,拍着她的背,方檀头埋在他的怀里终于像个受委屈的孩子抽泣起来,她一边脸肿起五指印清晰可见,挽起的发髻,也被抓乱,散着几缕在肩上。许月华看到漫山遍野的枯草被肆虐的火舌吞噬成灰烬,而她站在火舌的最中心。火焰越烧越旺,她想连她自己也被吞噬了才好。许月华猛地爬起来,推开他们两人,郭烨始终将方檀护在怀里。许月华哪能推得开郭烨。正在这时两名保安将许月华拉开,许月华就地打滚,捶胸踢足哭得撕心裂肺。

“你来单位不觉得丢人吗!疯子!在家里没疯够,又到单位里疯!快滚回去!”郭烨从地上一把拽起许月华,将她推搡至门外,许月华像被瞬间划燃的火柴,随着呲的一声火花四溅,她发疯似的胡乱挠着郭烨,郭烨的右耳朵像被火烧般的辣红,左脸,耳朵后出现细长的血痕。白衬衫的扣子被扯掉露出胸脯,上面印着几个参差不齐的细长指痕迹。任凭郭烨怎么拖拽她,她就不走。啪!啪!啪!许月华被郭烨连掴三下,往后一推,许月华倒退几步踏空,仰着一个趔趄从大门口的台阶上摔下来趴在地上。左脚的黑色平跟鞋掉落,露出肤色丝袜,大拇指处淡出血色,不一会将整个足尖都被染红了。

她脚受伤了,许月华索性将另一只鞋用力蹬掉,趴在水利局门口哭喊起来:“郭烨你个黑心烂肝的!方檀你这个狐狸精!乘着爱星出国就勾引她爸!你们这样对得起我和爱星吗?我为了这个家劳心劳力,你却在外面养小三!你这个狗日的!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嫁给你这种白眼狼啊!”一面哭一面捶着胸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郭烨想要继续冲上去教训许月华,被赶出来的同事拦住。“算了,算了,老郭毕竟现在在局里,影响不好。和嫂子有什么事咱们回到家关上门,心平气和的好好说清楚,不管谁对谁错,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老刘,你是不知道郭烨他做了什么!”许月华像穿上红舞鞋就无法停止旋转的珈伦一样,不停地絮叨。“你有完没完!”郭烨冲上去对着许月华的肚子猛踢了两脚。许月华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没声了。一旁围观的同事们开始骚乱,议论纷纷。

“哎,哎,哎,老郭算了算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一下嫂子!”老刘挡在郭烨的前面对站在门口的同事们喊。从人群里跑出两个年轻姑娘将许月华扶起来,让她靠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另一个检查她的伤口。许月华嘴唇微张,面无血色,双目无神愣愣地看着自己流着血的脚。眼里的火焰已经被郭烨的几脚踩灭了,她现在的心就和她的脸一样,心如死灰。

检查伤势的女孩瞟了郭烨一眼,伏在老刘耳边说:“许主任伤的不轻,应该去医院检查检查。”老刘微微点了点头对站在门口的人喊:“进军,进军,快去!快去开我的车将嫂子送到医院。”说着匆忙从兜里掏钥匙递给会计吴进军。“那个小丽和小张你们跟着进军去医院,也有个照应,小丽,嫂子检查完了来个电话,让我们放心,好你们快走吧。”几个人扶着许月华上了车。

许月华上车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一阵风吹着树枝来回晃动,乍冷,方檀不禁打了个寒颤。“许月华到底还要干什么?她是不会就此罢休的。”方檀后怕,她是一个傻女人,即使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郭烨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自己只是想在大城市里找个依靠,她不想再回到落后封闭的家乡小镇,她希望像许爱星一样,有上千块的内衣,化妆品,每天都可以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她希望得到别人艳羡的注视,她想要的仅仅只有这些而已。她不想拆散爱星的家庭,她愿意当郭烨一辈子的地下情人,是郭烨一定要和许月华离婚,根本与她无关,她却成为许月华仇恨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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