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松园开了16年的影音堂就要告别,你的碟片和青春都成了绝版。

我们前一天兴致勃勃地讨论,影音堂一二十年坚守在那个地方,这个时代太难得了,值得写。后一天却听到电话那头的老板说,“我们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可能过几天就关门了。”

这真是一个让人沮丧的消息。

这么说吧,以80后为主体的一代武汉人,但凡有听歌煲碟的闷骚青春,总会跟影音堂扯上点关系。

那些陪伴过我们的音像店,乙钟主打音乐,偏精致,搁现在就是适合自拍的网红店。双菱资源好,动不动就有港台明星签售,门口常水泄不通。黄鹤音像严肃、规矩。影音堂则是横跨音乐电影两界的文艺殿堂,进门之前,恨不得先抖一抖灰。

多少人在这里受到了文艺启蒙:结识此生挚爱的国外摇滚乐队,接触人生第一部文艺片,认识死忠一辈子的导演,还把第一批蓝底金字的会员卡保留至今。

而里面的有些店员是“扫地僧”般的存在。据说有个店员,大内高手的感觉,你说一个片子,管它是不是冷门到十八线,她都能哗啦啦找出好几张同类的:“你拿去看,肯定也喜欢。”十有八九你就入坑了。

高科技的发展,让音乐和电影成了网络上点一点鼠标就唾手可得的东西,大型音像店在这十几年里相继关门,影音堂却坚挺了下来,一挺就是十六年。偶尔跟朋友聊起来,画风是这样的:

还记得以前每周一逛的影音堂吗?

还健在呐?

对啊,老而弥坚。

牛!

然而这一种敬意,又显得很不经意。

听闻闭店倒计时,赶紧去了店里,有几个货架是空的,店员不像以前活泼,安静地在蓝光碟机前看片。金鱼缸、老唱机、海报相框等等装饰物堆在一个角落,意兴阑珊的样子。

店里有点“清仓”的感觉,但还是找得到《瑞士军刀男》、《胡丽叶塔》这些热得烫手的新片,真是尽忠职守。

传说中的“小黑屋”密码依然管用。这个昏暗颓旧的小巷子,曾引领多少小青年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老板并不特别愿意聊起过往,没什么波澜壮阔的故事,就是喜欢音乐和电影,开了这家店。在十几年前就有一个电影专区和一个赏片区,是很奢侈的。音像这块,欧美资源比较多,在那个年代,除了学校附近的打口碟店铺,正规音像店好像只此一家。

“其实大家有个误解,影音堂不是胜在偏,而在全。电影、音乐都是这样,我们连古典也不放过。”

“碰到找片的客人,我们会主动聊一聊。有些人看电影看得蛮深,我们聊得也很深。你问我有没有奇葩的顾客,也许别人会觉得他怪,但我不觉得,电影本来就是千奇百怪的,造梦的东西嘛。从这个视角去看东西,会特别包容、有趣。”

说到影音堂的鼎盛时期,“那时候的碟子真是灿如星河。很多领事馆、外企里的外国人来扫碟,我们的店员都会讲英文,交流完全无碍。”

更多的顾客,成了“看着他们长大”的朋友,“上学时候一个人来淘碟,后来工作,谈了朋友,成双结对地来,结婚了,带着小孩还过来跟我们聊天。”

以前,这样的人称为“大众”,现在成了“小众”。如今店内顾客寥寥无几,难以想象,它怎么在寸土寸金的万松园存活下去。

“要是谈利润,早就关门了。就像别人说的,一座城市一定得有家书店,一个城市也总得有家音像店吧,所以我们就想尽力做下去,不赚钱也做。很多顾客还跟我们说,外面都关了,你们千万别关啊,要不然我们就没有位置淘碟了。”

现在还淘碟的人,大致分为几类:一种是发烧友,用蓝光碟喂他们的机子。一种为了收藏,很多碟已经绝版,或者找不到资源了。还有的人,就为情怀。对喜欢的东西,总是希望有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念想,心里的分量,需要一个实体的空间和位置去呈现。

情怀不能当饭吃,可也吃了这么多年。

如今走到告别的路口,老板反复说了好几遍:“这个行业也就这样了”,一言难尽的无奈。“已经是个夕阳产业了,跟你们说这些,也只是留个纪念”。

不过不用太悲观。十六年影音堂的暂别,也许宣告了一个时期的结束,转型后的它还会在原地新张,“到时候肯定会保留碟片这一块,但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时间转过一个拐点之后,仍将继续。

我在店里的几十分钟,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在各个货架前专心致志地挑碟,戴着老花镜,瞅瞅封面,再翻过去看看简介,一合意,立马收入囊中。

我走上前想请老爷子聊几句,他摆摆手,笑笑,扬长而去。

像个传奇一样。

文 | July

图 | 采访对象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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