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 1898 年的电影载入史册，它描绘了非裔美国人接吻

上周，一部描绘两个非裔美国恋人接吻的无声影片入选美国国家电影目录，与之一起入选的还有《闪灵》、《断背山》、《侏罗纪公园》等 24 部影片。自 1989 年起，美国国家电影保护局每年都会选出 25 部国产电影，将其置入美国国会图书馆加以保护，被视为培养公众认知美国文化遗产的一个重要方式。

这段影片拍摄于 1898 年，时长 29 秒。影片中，男人穿西装打领结，女人穿着有饰边的连衣裙。他们拥抱亲吻，嬉闹地跳舞。她害羞地从他身边闪过，他把她拉了回来。在整个电影中总共有四次接吻。

这部名为《美好之事，黑人之吻》（Something Good - Negro Kiss）的电影被认为是美国银幕史上已知最早描绘非洲裔美国人情感的电影。 29 秒的影片里没有刻板印象和种族主义描述，与 19 - 20 世纪之交的大多数黑人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对我来说，这部电影保存得非常好，演员们也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芝加哥大学的非裔美国电影研究专家 Allyson Nadia Field 说，她帮助确认了电影的年份和其历史重要性。“他们的接吻无疑是一种自然、愉悦和娱乐的感觉。”“作为一个研究种族和电影的历史学家，想到 1898 年就可能存在这样的作品，我真的很震惊。”

作为芝加哥大学电影与媒体研究的副教授， Field 于 2017 年 1 月首次看到了电影的扫描内容。这段影片是由南加州大学档案管理员 Dino Everett 发现的。大约三年前， Everett 从路易斯安那州的一位收藏家那里购得一批无声电影，并在其中发现了这段 19 世纪的影片。在检查这部影片时， Everett 注意到这部影片的物理特性，这使他相信这部电影是 1903 年之前拍摄的。

“我告诉学生，‘我认为这是我看过的最重要的电影之一，’” Everett 说，“但我不是非裔美国电影的专家。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否已经有了”。为了找到答案， Everett 联系了 Field 。

Field 是研究无声电影和当代非裔美国电影的学者，并著有《电影发展：非裔美国电影的出现与黑人现代性的可能》一书。这本 2015 年出版的书查阅了各种档案材料，探索了 20 世纪前 10 年中，黑人电影制片人如何将电影作为公民参与的一种方式。

为了揭开这段影片的来源， Field 依靠库存和分发目录，将影片追溯到了芝加哥。这是由吟游诗人表演者转型为电影制作人的 William Selig ，用仿制卢米埃尔兄弟电影机的器械拍摄的。 1895 年 12 月 28 日，卢米埃尔兄弟在一家咖啡馆里公开放映了《工厂大门》，这一天被电影史确认为电影诞生之日。卢米埃兄弟使用的电影机也取得了专利，专利书上的名称是 Cinematographe ，用以称呼这种摄影、放映、洗印三种用途合一的新机器，简称 Cinema 。而拍摄《黑人之吻》的那架摄影机所拍出的穿孔痕迹，帮助 Everett 确认了这段影片的拍摄年份。

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帮助下， Field 认出了在片中穿着吟游诗人表演服装的主角 Saint Suttle 和 Gertie Brown 。吟游诗人表演（ minstrel show ）是 19 世纪早期美国发展起来的一种娱乐形式。每个表演都有滑稽短剧、杂耍、舞蹈和音乐表演，专门嘲笑非洲裔。表演由化妆或带黑面具的白人表演，目的是扮演黑人角色。还有一些非裔美国演员和全黑人的吟游团在白人的指导下组成并巡回演出。在表演中，黑人被嘲讽地描绘成愚笨、懒惰、滑稽和迷信的。

这是一张 1900 年的吟游诗人表演海报的复制品，最初由 Strobridge Litho Co. 出版，展示了从白色到“黑色”的黑脸（blackface）转变。来自 wikipedia

Saint Suttle 和 Gertie Brown 的表演是对《梅·欧文和约翰·赖斯的接吻》（ The Kiss）的重新诠释。The Kiss是一部 22 秒的黑白爱情默片，只有一个镜头：一男一女相拥着幸福地接吻，不时甜蜜地耳语。The Kiss于 1896 年上映， 1996 年被收入美国国家电影目录，它含有影史上的第一出吻戏，也是第一批公开放映的电影之一。

但很少有人讨论的是，影片中的梅·欧文本身就是一位著名的吟游诗人表演家。 Field 认为，这一事实将塑造观众对“欧文-赖斯之吻”和“黑人之吻”的理解。事实上，《美好之事，黑人接吻》的发现可能促使学者们重新评估他们对那个时代的认知。

菲尔德在接受 WBUR 采访时表示：“这部电影的非凡之处在于，如果你看那个时代的电影，那些以非裔美国人为重要角色的电影，首先，大部分都是化了黑脸的白人演员。他们是夸张地模仿，有种族主义的隐喻。美国银幕在其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对非裔美国人怀有难以置信的敌意。所以找到这样一部电影，它反驳了那些夸张的模仿形象，并维护了带有人性和爱的形象。”

“这部影片帮助我们更具批判性地思考早期电影中种族和表演之间的关系”， Field 说。“这并不是对所有种族偏见的纠正，但它告诉我们，这不是唯一在发生的问题。”

这一发现也提醒档案学家和电影学者，电影知识其实是建立在不完整的记录基础上的。 Everett 说：“我很乐观地认为，遗失的电影也只是目前遗失。”“它们不见得会从地球上消失。我们仍然可能会有很多重要的发现。”

题图来自电影 Something Good - Negro Kiss 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