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才妒能,为何周瑜三起杀心欲害诸葛亮?

假如要给《三国演义》中的人物列一个智商排行榜,端居首位的毫无疑问是诸葛亮。诸葛亮的高智商不仅让他的敌人吃足了苦头,就是亦敌亦友的周瑜也命丧其手。所以,历来读者对“卧龙吊孝”颇有微词,认为诸葛亮“气死人还来看出殡”,未免有点过分做作。其实,客观一点看,诸葛亮虽然对周瑜不曾留情,但事情的起因却总是因为周瑜气量太小。他处处欲与孔明斗智,却总是输给孔明;又不肯承认自己并非孔明之对手,就此老老实实与其配合,而是必欲除之而后快,诸葛亮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也为了蜀汉的大业,不得不与之一争高下。如果周瑜能正视现实,在诸葛亮面前甘拜下风,也就不会有性命之虞。所以,周瑜之死,归根到底,不是被诸葛亮气死的,而是他自己量窄造成的。周瑜和诸葛亮相比,不仅输在智商上,也输在情商上。

周瑜为什么特别不肯放过诸葛亮呢?照周瑜口头上所讲,是因为诸葛亮聪明过人,“久必为江东之患”。这当然也是周瑜要杀诸葛亮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周瑜不便明说,但也不免有所泄漏,那就是“其计画又高我一头”。如果说,前一个原因是出于公心,是为了东吴大业的话,后一个原因就不那么高尚了。容不得别人高出自己(不管哪方面),因而仇视别人,忌恨别人,这就是嫉妒。

人类的活动是呈阶梯型的,每一个人都站在特定的一级上,往下看,有无数级;往上看,也有无数级。头顶上或脚底下不再有人的情况是绝无仅有的少数。一个心智正常的人,应该既能正确对待在自己之下的人,也能正确对待在自己之上的人。最好的办法是向上面的人看齐,努力向上攀升;最坏的办法则是拉上面人的脚,希望他掉落下来。使用这种最坏的方法的人,就是嫉妒者。

嫉妒是典型的不良情绪。妒忌者对别人的每一次成功都感到痛苦——尽管有的时候这种成功实际上对自己并无损害。比如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成功,对周瑜非但无害,而且有益;“祭风”的成功,更对周瑜“火烧赤壁”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是,这些都换不来周瑜对诸葛亮的喜爱、尊敬或钦佩,而总是激起他的仇视。这种痛苦心情使得嫉妒者烦躁、忧愁、不安,从而影响到身心健康,嫉妒者为了摆脱这种痛苦,就从心底里希望别人远离成功,对别人的失败幸灾乐祸。嫉妒心特别严重的人甚至会不择手段地施行破坏,欲将被嫉妒的人置于死地而后快。

周瑜是个嫉妒心比较严重的人,但他总算顾全大局,在诸葛亮出手时基本上没有破坏性行为,因为彼时孙刘联合破曹,敌人是共同的,因而胜利也是共同的。不过,周瑜欲置诸葛亮于死地的心却从诸葛亮初见吴侯时就开始了,以后一直就没有改变过。周瑜和诸葛亮初次交锋是关于面对曹操大兵压境是战还是降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两人本来同心,周瑜“自离鄱阳湖,便有北伐之心,虽刀斧加头,不易其志”。但他却偏不明说,在诸葛亮面前耍了个小小花枪,掀起了一场智斗。周瑜明知诸葛亮来劝战,故意在其面前说要降,以观其变。诸葛亮早知其心,“只袖手冷笑”。等周瑜发问,也正话反说,只说要降,决不讲战。在这场智力游戏中,谁说出要战的真实想法,谁就是输了。

诸葛亮灵活机智,借曹植《铜雀台赋》中的词句“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巧妙地曲解“乔”字,把两座桥说成是江东乔公的两个女儿大乔和小乔,用作曹操想夺取孙策和周瑜妻子的证据。这是对周瑜情商的挑战。周瑜果然经不起考验,一听此话,“勃然大怒,离座指北而骂”。孔明激将成功,还不肯大意,偏要周瑜亲口说出“小乔乃瑜之妻也”,再“佯作惶恐之状”,又进而请其三思,逼得周瑜不得不将实情和盘托出:“适来所言,故相试耳。”至此,智斗结束,周瑜输了第一回合。很明显,周瑜的输不在智商,而在情商。他在诸葛亮面前的败笔出在“勃然大怒”之后,当他被情绪系统所控制的时候,理智才会软弱无力。

周瑜情商上的弱点,更表现在他对诸葛亮才华的妒嫉上。周瑜要和曹操决战,首先要得到孙权的充分信任。在这个问题上,正是诸葛亮助了其一臂之力。他准确地分析出孙权的最大疑虑在于“心怯曹兵之多,怀寡不敌众之意”,适时向周瑜提供了“以军数开解”的方法。周瑜照此办理,向孙权解释说,曹操虽然号称“水陆大军百万”,实际上,他所带领的中原的兵马只有十五六万,“且已久疲”;从袁绍那儿得到的降兵也不过七八万,“尚多怀疑未服”。这样的军队,数量虽多,战斗力并不强,周瑜只要“得五万兵,自足破之”。一番话,果然说得孙权不再疑虑。周瑜在此方灵验后,非但不感谢诸葛亮,反而因“孔明早已料着吴侯之心”而萌生了害其性命的歹意。虽说周瑜也有为东吴考虑,想到诸葛亮“久必为江东之患”的一面,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容忍诸葛亮“计画又高我一头”,是一种妒嫉。

似乎是巧合,《三国演义》的作者在描写周瑜对诸葛亮萌生杀心的同时,写了东吴老将程普对周瑜的态度。程普比周瑜年长,看到周瑜的爵位在其之上,心中不服,故意在周瑜点兵那天托病不出,让儿子程咨去代替。程咨回来,告诉父亲周瑜调兵如何“动止有法”,程普立刻“大惊”,认真检讨了自己的心态,说:“吾素欺周郎懦弱,不足为将;今能如此,真将才也!我如何不服!”并亲自到周瑜的营帐去谢罪。如果说程普开始的“不服”带有感情用事的成分在内的话,这时他的自我反省就完全是理智思考的结果了。理性思维使他拥有了一份面对现实的宽容大度,这在人际关系中是至关重要的。周瑜缺少的就是这样一种客观态度,他一直到死都没有说过诸葛亮“真将才也!我如何不服!”之类的话。

周瑜对诸葛亮二起杀心,也是在发现“此人见识胜吾十倍”之后。交锋的起因是要不要去断曹操的粮道。其实,曹操的粮道不可断,这也是周瑜和诸葛亮的共识。周输正因为知道曹操多谋,平生惯断人粮道,他自己的屯粮之处必有重兵把守,才让诸葛亮于星夜前去—目的正是要借曹操之手而置孔明于死地。他考虑到,即使诸葛亮识破此计,拒绝前去,也可趁机嘲笑他一番。这又是一场智斗,周瑜为诸葛亮设计了一个两难境地。

诸葛亮沉着应战,他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不动声色地淡化了去与不去的问题,这也就让自己从周瑜设计的两难境地中摆脱了出来。他知道周瑜此计的目的,也知道周瑜欲行此计的原因,并从中发现了周瑜的致命弱点一—气量狭窄。诸葛亮针对这一点发起进攻,故意说周瑜让自己去断曹操粮道,是因为他“但堪水战,不能陆战”。这个激将法本不算出色,但却是另辟蹊径,不玩智商玩情商。智商不低的周瑜,情商果然不高,其情绪系统很容易被激活,一下子便大怒,并冲垮思维系统,竟忘了自己当初叫诸葛亮去断粮道的本意,贸贸然自己要亲自前去。待诸葛亮把问题揭开,说:“公瑾令吾断粮者,实欲使曹操杀吾耳。吾故以片言戏之,公瑾便容纳不下。目今用人之际,只愿吴侯与刘使君同心,则功可成;如各相谋害,大事休矣。操贼多谋,他平生惯断人粮道,今如何不以重兵提备?公瑾若去,必为所擒。今只当先决水战,挫动北军锐气,别寻妙计破之。”周瑜这才“摇首顿足”,恍然大悟,领教了诸葛亮的见识。

周瑜三起杀心,仍是在被诸葛亮的聪明所震撼以后。周瑜利用蒋干,使曹操中计,杀了蔡理、张允,让对方再无熟习水战的将领,谋划不可谓不精彩。得意之余,周瑜又想到了老对手诸葛亮。如果诸葛亮不知此计,那么,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输给了周瑜。于是,周瑜让鲁肃前去打探。不料诸葛亮又先知此事,致使周瑜痛下决心:“此人决不可留!吾决意斩之!”

嫉妒像一条毒蛇,死死缠住了周瑜,使他在盟友诸葛亮身上花费了好多无谓的精力,暴露出他在情商上的致命弱点。与人相处的能力是情商的重要内容。从远古洪荒时代开始,人就是一种群居动物,不能与人友好相处,就不能在社会中取得成功。无论我们把社会比喻作金字塔形、橄榄形或花环形,绝大部分人的前后左右总是充满关系链,嫉妒的含义是斩断所有在自己之上的关系链,这既是做不到的,又是十分危险和有害的。即使是像周瑜这样高智商的人,斩断向上关系链的企图也未能得逞,反误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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