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问9958：拨款慢拖死患儿，选定医院无职业许可，账上4亿买理财

日前，中华少年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9958儿童紧急救助中心备受指摘，起源是其为贵州女大学生吴花燕募捐一事，核心问题是“筹款上百万仅转款两万”。

潇湘晨报记者调查发现，有患儿病逝了，9958仍在筹款。同时，另有媒体报道，9958不跟医院核实费用，就给女童发起百万募捐；选定医院无职业许可等。

民政部新闻办官方微博此间发布信息，称已注意到社会各界的关注，并约谈了中华少年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督促其向社会公布募捐和善款使用的情况。

“民政部将对中华少年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此项募捐活动作进一步调查了解，并根据情况依法依规采取必要措施。”

关于民众对“9958”提出的质疑，潇湘晨报记者梳理媒体报道，发现共有“十问”。

【一问】筹善款患儿不知情?

9958一共为吴花燕筹得了百万余元善款，但是直到吴花燕去世，这笔钱才支付了2万元给医院。

不仅如此，据媒体报道，吴花燕的姐姐称，9958先后发起两期的总计40万元的爱心筹款，“吴花燕本人并不知晓”。

吴花燕的家属也多次表示对9958有关募捐事项并不知情，其弟弟甚至称，筹了多少钱、钱去哪儿了，他一概不知。

在1月16日下午，儿慈会理事长兼秘书长王林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在吴花燕的事件中，儿慈会“在操作中确实有不符合规范的地方”。

此外，2018年，不足四岁小佳慧被查出了很严重的心脏病，遭到父母的抛弃。“9958”旗下的“小星欣公益”组织参与了对小佳慧的救助，发起9万元左右的筹款目标，最终筹款金额达到32万余元。但小佳慧奶奶表示，从一开始，募捐过程并没有征得家属同意。

【二问】未经同意超额募集？

有人提出，吴花燕的病情治疗费用并不需要一百多万元，9958疑似超额进行网络募捐。

有关评估募款的过程，9958工作人员赵俊霞说，一般人做心脏瓣膜手术需要25万元左右。

9958项目医疗组根据救助心脏病的相关案例，预算主要集中在四方面：手术费25万元；术后在重症监护室（ICU）每天1-2万元，一个月需要20万元；包括自身免疫系统造成骨头变形等其他病症的治疗，需25万元；手术之前的调整治疗，以及4-5年的术后康复期，总计19万余元；在治疗上学期间，助困费5万元，总计近一百万元预算。

可是，吴花燕在2019年住院期间受访时曾表示，“精准扶贫”政策和师生的帮助，都对自己帮助很大，他们的医疗费是可以通过医保报销，报销比例很大，这一百万的数额是否有虚高的嫌疑，9958方面没有回应。

关于“中华少年儿童救助慈善基金会”的更多信息浮出水面，潇湘晨报记者梳理发现，除了以上两个例子，儿慈会还曾多次在家属不知情的情况下筹款几十万。

【三问】救助文案像写小说？

9958被推上风口浪尖之后，9958前员工称，“9958的工作人员会给患者家属写筹款的文案，但有的时候他们都是大概了解一下，然后为了筹款，会写得特别夸张。”

以吴花燕为例，其募捐文案中，包含“父母双亡”、“长期营养不良”、“没钱治病”、“等待死亡”等表述，向外界传达出一种感觉，即吴花燕是因为贫困，“吃不起饭”而成病。

吴花燕生前接受媒体采访也称，9958紧急救助中心在筹款平台上发布的“吴花燕4岁后父母相继去世，2017年奶奶去世”的信息，并非完全准确和真实，也未经她本人核实。

这让她觉得对不起帮助过她的老师、同学、乡亲，彻夜难眠。

这不由得让人怀疑，在这一模式化的流程中，如何能够保证筹款文案的真实性以及准确性？

【四问】避开患儿其他资助？

同样是募捐一事，潇湘晨报记者发现，9958极少甚至从来不提患儿获得的其他渠道的救助。

比如吴花燕所在县的县社会事务办主任表示，吴花燕家里本来五口人，父母和姐弟三人，母亲是哑巴已去世，父亲也去世，三弟失联；当地考虑家庭情况，给了吴家两份低保，吴花燕每个月能拿到730元。

据《中国青年报》报道，截至2019年10月30日，花燕及其家属收到包括爱心人士的微信转账合计7万余元、支付宝直接转账15.58万元、来自花燕学校、县民政局、乡政府的7万余元捐款等。

另外，吴花燕的母校贵州盛华职业学院表示，“花燕同学从2017年9月入校到2019年12月，共享受政府助学金20650元、学校助学金23000元、学校爱心教师资助17000元，共计60650元(住院前47500元，住院后13150元)。”

9958平台对患儿获得的其他帮助绝口不提，塑造只有其这一救助渠道的假象，究竟是意欲何为？

【五问】患儿去世仍能捐款？

随后，有爆料称，不少已经去世的患儿仍能捐款。为此，潇湘晨报记者打开一个名为“孙高天”的患儿，其项目明确写明该患儿已经去世，记者点击捐款选项，经过简单的操作后成功捐赠一笔钱。

除孙高天外，多名已经逝世多年的救助对象，在网上的募款渠道仍然开启。

查询中华儿慈会网站可以看到，其救助项目主要为孤儿助养认养、捐助地震灾区儿童及为病患儿童筹款。其中，已经被救助过的病患儿童分为治疗结束、筹款结束、天堂宝贝三类。

天堂宝贝为在救助过程中不幸去世的儿童。有记者点开了一位名叫徐啸东的“天堂宝贝”，其受助信息发布时间为2014年4月，在下方的个人介绍中，记载了这名身患复杂先天性心脏病儿童的信息，其中最后一句写道，“孩子走了，但愿天堂里没有痛苦。”

而页面状态显示，目前用户仍能进行捐款，经过简单操作后捐款成功。对于为什么仍能给已经去世的患儿捐款，9958至今没有给出正面回答。

【六问】众多资金去向不明?

“最小消防员”庄煜铭（左一）

在吴花燕的事件中，最让大众不解的是，吴花燕明明筹得了百万元救助款项，为何到其去世，9958只支付了2万元？

9958给出的解释是，吴花燕的家属希望将这笔善款用于手术中，但是据医院介绍，吴花燕各种症状中，心脏瓣膜钙化最为严重，这是早老症的症状表现，并不是病因，做心脏手术并没有意义，还可能导致身体恶化，因此9958平台所说的等待手术后再把所有善款给予到位的前提并不成立。

另外，针对9958平台提出，没有把善款及时交给吴花燕或者其家人，是因为家人和当地乡政府的干涉，松桃县沙坝河乡长予以否认。“我本人可以担保，绝对没有这回事，不管是哪种类型，绝对没有哪个公益 组织，和我们联系。”

无独有偶，2018年，小佳慧通过9958筹得32万元善款，但只收到1755元。在志愿者和小佳慧家属的强烈质疑下，9958才决定每月从善款中拨付3000元用于小佳慧的生活所需，每三个月一付。然而小佳慧的奶奶称，“本来1月8日就应该收到三个月的9000元，但至今钱还没有收到，我也不知道问谁。”

另一个案例发生在2015年，白血病患儿庄煜铭通过“9958”筹款20余万元。但在支付给庄煜铭家属14余万元后，余款就再没有了下文。由于涉及后续康复治疗，庄煜铭家属后来将后续发票寄到“9958”，但一直得不到回复，而之前联系的几位工作人员相继离职。“我觉得9558不是救人，而是巴不得孩子用不到这笔钱。”庄煜铭的父亲对此气愤不已。

【七问】4亿理财是否得当?

公益人郑鹤红曾提出质疑：9958救助中心相关人员存在囤积善款待患儿去世后用于理财收息行为。

根据儿慈会在2018年的财务审计报告，其账上趴了4个亿的资金吃理财。

媒体记者翻阅儿慈会历年的财务审计报告发现，2012年-2018年，短期投资额分别为6600万元、5300万元、5430万元、1.17亿元、2.2亿元、3.65亿元、4.09亿元。从数据中可以发现，从2015年起，儿慈会的短期投资额出现大幅增长。

根据儿慈会的年报可知，儿慈会共购买了30种资产管理产品，其中包括四川信托、长安信托、民生信托的多款产品。

截至2018年底，中华儿慈会将4.09亿元，用于短期投资项目，2018一年时间内，光靠理财就净赚了4400万。

4亿余元的资金从何而来？儿慈会将4亿余元用于理财是否合理?理财的收入用于何种用途？若是有患儿急用钱却没筹够款项儿慈会是否拨款？若不拨款，则如何解释其在患儿告知书中的事前声明条款中所称的“如申请人在筹款期间或善款还有余款时由于疾病或其他原因去世，善款应全部转捐给9958，用于救助其他患儿使用”？

【八问】拨款缓慢拖死患儿？

2019年1月14日，媒体报道，作家陈岚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

她接到过白血病儿家长求助，说在9958上筹款到了，但是，孩子需要用钱做手术，9958不拨款，最后死了。

关于拨款慢，拖死患儿的事，需要9958给出一个解释。

【九问】儿慈会福利应公示?

查看儿慈会2018年的财务审计报告可知，其理事长王林的年报酬为36.35万元。儿慈会2018年平均职工人数为55人，2018年度工资为891.91万元，人均工资额为16.22万元。

而9958救助中心主任王昱曾被爆将狗带到办公室，9958的员工用杂粮、鸡蛋、橄榄油、金枪鱼、鸡肉罐头给她的狗做有机狗粮。王昱在自己的微博里称“ 憨豆们太幸福了，全都吃了个精光。”

王昱此前经常在微博、QQ空间上晒出奢华团建、高级酒店、翡翠和田玉等内容......

另有媒体爆料称，“9958工作人员，全年无休，给主管王昱四班倒遛狗、伺候猫；公众捐款租来的办公室，捐款支付工资聘请来员工，被王昱欺压成个人保姆”。

另据新京报报道，9958在2016年，从5月份到9月份团建了4次，团建期间皆暂停给患儿或医院转款。

虽然王昱的家庭状况和个人爱好皆由其个人，但有人认为，9958作为慈善机构，应该公开其福利情况，做到公开公正，让每一笔钱的来源和去向都干干净净，才能避免有人或集体中饱私囊。

【十问】选定医院无职业许可?

有媒体调查发现，在发展早期，9958救助中心在全国共有11名全职人员。仅仅十余名全职员工显然无法管理全国范围内的募捐，9958救助中心采取了项目制同全国救助中心相结合的模式，帮助患儿家属选定治疗医院。

以9958的子项目慈心福佑公益基金为例，其成立于2014年8月，旨在救治强直性脊柱炎和红斑狼疮贫困儿童。

2015年，13岁的女孩林冰得了红斑狼疮，她和家人通过9958热线求助，进入救助程序后林冰被纳入慈心福佑基金。

根据其项目公布的情况说明得知，林冰接受治疗后曾有好转，曾出院，再次入院时情况加重，当年12月14日，林冰转院至苏北医院风湿免疫科，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两天后，林冰因红斑狼疮引起的肺部真菌感染导致心衰，经抢救无效去世。

慈心堂医院对红斑狼疮患儿的治疗引发了质疑。慈心福佑基金选择定点医院的标准是什么？慈心堂医院资质是否合规？相关科室是否是治疗红斑狼疮的权威，其治疗水平能否真正为患儿带来健康？

慈心堂医院官网显示，医院有内科、肛肠科、妇科、针灸科、中医骨伤科和三个中医普通科室，并无红斑狼疮通常归属的风湿免疫科。

潇湘晨报记者温艳丽 实习生谭思慧

（本文由树木计划作者【潇湘晨报】创作，在今日头条独家发布，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