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甘愿做妾，死前却拒绝与丈夫合葬，沈秋水：不想阴间还做小

“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

一位面容消瘦，风韵犹存的妇人，用古琴弹下一曲《广陵散》，琴音哀转久绝，听得在座的人无不伤心落泪。

广陵散乃悼亡之作，弹之则为绝音。

所以一曲罢了，那古琴也被一双素手投入了火炉之中，与遗体一起焚了，琴在烈火之下发出悲鸣，而与之相和的，就是那位弹琴之人的哀声。

这是大名鼎鼎的《申报》主编史量才的葬礼，而为首身着一袭白衣孝服的，就是史量才的侧室沈秋水。

“家修，我为你送行......”美人落泪，梨花带雨，但她的眼里不止哀伤，更多的是浓浓的遗憾。

史量才葬礼

因为在史量才去世前，他与沈秋水已经不再相爱了，他们之间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如今只剩古琴烧毁后的灰烬。

沈秋水是以名妓的身份嫁给史量才的，琴就是沈秋水的命，如今她以琴殉情，也是全了她想与史量才生死相守的爱情，也从此解放了自己的灵魂。

问为何两人不再相爱，在葬礼上沈秋水还要为史量才弹琴，还要为他毁琴呢？

若无因缘，何以相遇，若无相欠，怎会相见。故事的开头总是才子佳人，浪漫的邂逅。

史量才本是无名小卒，在十里洋场的繁华之中，不过是一个穷酸的书生。但是自他办了《申报》之后，则不仅成了上海滩的风云人物，更变成载入史册的革命领袖。

可以这么说，《申报》是史量才一生中最得意的事业，也是他人生的最大成就。

申报报社

然而这个成就并不是史量才的一人之作，整个上海滩提到《申报》，必定会冒出沈秋水的名字。

“读《申报》必及史量才，读史量才必及秋水夫人。”

当时《申报》红极一时，所有人都称赞史量才敢与老蒋叫板，敢和洋人互嘲，和史量才一样被众人称赞的，还有他的夫人沈秋水。

因为史量才收购《申报》的钱，是沈秋水嫁入史家做侧室时带的嫁妆，如果史量才是英雄，那沈秋水就是英雄背后的女人。

但是，沈秋水出生在上海的一个贫困家庭，身为女孩的她又瘦又小，无法为家里分担家务，小时候就被父母卖到了迎春坊，也就是去秦楼楚馆做妓女。

虽然身为妓女，但是尝遍人情冷暖的她从小就立誓，绝对不会给别人做小老婆。

沈秋水年轻照片

那么这样一个命苦倔强的风尘女子，又怎么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又怎么会嫁给一个无名小卒做妾呢？

原来，钱是从男人那用爱情换的，而当小老婆也是因为爱情。

沈秋水在妓院里的名字叫花慧芝，虽然这不是她原本的名字，但她和“慧芝”这个名字有缘，果真用自己的智慧，改变了命运。

在当时的上海，女性地位天差地别，上层女性人人追捧，下层的则是有钱人的玩物，社会如此，妓院更是这样。

兵荒马乱的时代，像花慧芝这样被卖进妓院的女孩数不胜数，但是她没有因此自甘堕落，反而加倍努力的学习琴艺，增加才识。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最终成为了迎春坊三朵金花之首，当之无愧的花魁。

上流社会的男人都对这位名妓趋之若鹜，只是她是一个能从底层爬上来的女性，不贪图别人短暂的迷恋，而是追求一段长久的爱情。

幸运总是眷顾这个命苦的女子，她的倔强和才情很快被一个皇族贝勒发现，于是想要为她赎身。

但是花慧芝并没有答应贝勒做妾的提议，沈秋水虽然命薄，但是心不下贱，她宁愿做农夫的正妻，也不做王公贵族的小妾。

秋水山庄戏剧

贝勒很尊重这个有骨气的女子，就没有强迫她，只是好人不长命，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在不久后就意外身亡了。

在贝勒之后，仍有不少男人慕名而来，一掷千金只为听一听慧芝小姐的歌喉和琴声。

从小就在名利场里沉浮的她明白，男人们的追捧都只是贪图她的外表，为了得到，自然可以说无数的漂亮话，所以花慧芝从不受蛊惑。

在这些庸俗的人之中，只有三人与众不同，就是陶骏保、钱幼石和史量才。

陶骏保是戎马一生的人，他19岁就开始行军打仗，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这才打拼下地位和财富。

乱世出英雄，因为发家早，陶骏保年纪轻轻就获得了斐然的成绩，在上海滩这样的英雄场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若是可以做他的妻子，那么一生的安稳就不愁了。

更何况陶骏保不仅自身条件很好，对花慧芝更是痴心不悔，作为名声鼎鼎的大军官，心甘情愿的答应娶花慧芝为正妻。

史量才照片

花慧芝被陶骏保的真诚打动，因为她认为为自己身份卑微，一般人家都看不上，最好的命不过是嫁白丁，更不会被有身份的人娶为正室。

陶骏保不仅愿意为她赎身，还真正在人格上与她平视，不嫌弃她妓女的身份。

所以两人就约定好，陶骏保为她赎身，并且娶她为妻，花慧芝则将自己的芳心全部交付于他。

安稳的生活和优越的条件几乎是唾手可得，熬了这么久的花慧芝第一次觉得终身可托。

与此同时，文人钱幼石也是有能力为花慧芝赎身的人，他有着不同于陶骏保的委婉含蓄，他没有像陶骏保一样，直接和花慧芝说赎身的事宜，而是用写信的方式表达爱慕。

帮钱幼石送信的，就是史量才。史量才也是文人，在《时报》从事编辑的工作，身为普通的打工人，史量才本对花慧芝毫无念想。

史量才照片

但是当他帮钱幼石送信时，就对花慧芝一见钟情了。

花慧芝衣着素雅，静静地坐着抚琴，史量才从后面看着她的乌发和纤腰，婉转的琴声听得他如痴如醉，此时妓坊里其他姑娘都化为无物。

一曲罢了，花慧芝这才转身去看，一回首，一个眼神，史量才彻底沦陷。那不是一张明艳的脸，却清丽难当。

美人莞尔一笑，史量才几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而花慧芝也被史量才的表现逗笑。

之后，史量才和花慧芝暗生情愫，但两人总是借着钱幼石的信才能见上一面，所以这份爱一直被压抑着。

左为陈其美 右为陶骏保

时间渐渐过去，已经到了陶骏保为花慧芝赎身的时候了，史量才虽然也想为花慧芝赎身，但是他没有这么多钱，无能为力。

而且，当时史量才家里已经为他找了一家门当户对的姑娘，定亲结婚，身不由己，私奔更是没有勇气。

花慧芝也因为苦了太久，不想放弃快要拥有的幸福，也不想打破誓言给人做妾，两人就心照不宣地断了联系。

因为钱财的阻碍，不敢对抗的懦弱，两人差点就要错过，只是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事情有了转机。

这既是他们的缘，也是他们的孽。

史量才照片

1911年，陶骏保还没来得及办婚礼，就被一张邀请函打乱了计划，原来是陈其美邀他去谈出兵的事宜，陶骏保一心要推翻清政府，就将婚事放下，去赴宴了。

谁知这竟是一场鸿门宴，陶骏保毫无防备地去了后，就被暗杀，再也没有回来。

花慧芝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没有想起条件一样好的钱幼石，而是想起了史量才。

她虽然也悲伤，却更加欣喜，因为此时她已经被赎了身，可以嫁给史量才了。

只是因为之前的犹豫，史量才已经有了正室，花慧芝只能做妾。

花慧芝的一生之誓是不给人做妾，但是对史量才的失而复得，让她经不起再一次的分别。所以管什么誓言？她就要嫁给史量才！

当一件事一波三折，又要违背自己的底线时，就应该明白这不是上天在阻挠你，而是上天在救你。

花慧芝带着嫁妆从偏门进了史家，本以为是幸福生活的开始，谁知竟然是过了悲催的一生。

史量才照片

起初，史量才对花慧芝极度宠爱，不仅因为她的花容月貌和才情，更因为花慧芝变卖首饰帮他完成事业。

史量才对花慧芝说，我为你望穿秋水，这才娶到你，你之后就叫秋水吧。

花慧芝本就是妓院的花名，所以沈秋水开心地改了名字，并且视若珍宝。

史量才不仅为沈秋水改了名，给自己也改了。他本名史家修，把《申报》发扬后，改名为量才。

沈秋水为了史量才改名，而史量才也因为沈秋水改名，两人用新的名字开启新生活。

史量才的大老婆也很和善，史量才与她相敬如宾，给她管家的权利，沈秋水也和丈夫一心，尊敬这位正妻，叫她“大姐”。

日子越过越好，沈秋水也得到了幸福生活，那为何说突破自己的底线得不到好处呢？

如果沈秋水是妻，那么一个男人只有一个妻，但沈秋水是妾，那么她就不是唯一的妾。

史量才照片

史量才的事业越做越大，《申报》给他带来了地位，沈秋水变卖细软为他经营的商铺给他带来了财富。

这样一位“人物”，自然不愿意委屈自己只有一个妾。所以在沈秋水陷入爱情时，史量才用另一个小妾打破了她的梦。

那个女子和她一样的美丽，还有她没有的单纯和活力，这样的女人带给史量才的快乐更加纯粹。

沈秋水为史量才打理商铺，她与史量才之间的话题早已从风花雪月变成了柴米油盐，男人总是追求理想，而女人一旦结婚就只生剩账本。

沈秋水明白自己失意的原因，她将错归结于自己，没有坚持原则，那么现在也就只能自食其果。

史量才发现了沈秋水的抑郁，他没意识到原因是自己娶了三太太，而是觉得不过是小妾之间的争宠。

1933年，为了让沈秋水开心，史量才斥巨资建造了秋水山庄，里面的场景正是和《红楼梦》中的怡红院一样。

秋水山庄照片

史量才带着沈秋水在秋水山庄中小住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没有需要端着敬着的大太太，也没有和她争宠的小妾，有的只有最初相爱的两个人。

但是这并没有挽救他们的爱情，红楼遗梦，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或许秋水山庄本就是不幸的，承载的只是怡红的愁怨。

从秋水山庄回来后，史量才仿佛觉得自己已经偿还了亏欠，从此心无芥蒂地寻花问柳。

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沈秋水在小小的后院里蹉跎岁月，眼看着正室和三太太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更加觉得人生孤苦。

史量才大太太和三姨太以及他们的孩子

这是沈秋水的悲痛，也是沈秋水的幸运，因为如果不是没有子女，她在史量才去世后，也不会过得这么洒脱。

1934年11月14日，《申报》头条就是：本报总理史量才先生噩耗。旁边就是一张史量才的黑白照片。

上海滩报业的一代巨头，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登上了自己办的报纸，并且将自己生前被追杀的细节展示给全国人看，令人惋惜。

史量才雕像

在11月13日，史量才从杭州返回上海，他肯定地和同行的人说：“这条路上我没仇人”，但话音未落，歹徒就打爆了他的轮胎。

汽车失控，滑行了十几米才堪堪停下，此时史量才虽然已经意识到危险，但也来不及跑了。

他从车上跳下，同行的沈秋水一下子就扭倒在地，失去行动能力。侄女沈丽娟也被流弹射倒。

史量才此时没有迟疑，独自迅速跑到了一间茅屋，躲进了一口干涸的水塘，结果直接被枪手发现，乱枪射死。

丈夫突然惨死，沈秋水如遭雷劈，她以为经过多年的冷落，以及遇难时史量才的绝情，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但是看见丈夫的遗体，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掉落。

史量才生前说过：“‘申报’这二字，印在报纸上，别人眼中看去是黑的，我的眼中是红的。”

史量才追悼会

他付出多少努力于《申报》，沈秋水就付出过同样多的努力，如今史量才的血染在《申报》之上，沈秋水的心，如同刀割。

身边的人都劝沈秋水追查凶手，还史量才一个公道，但是沈秋水不是深居闺阁的妇人，她明白，史量才的仇人只手遮天，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无可奈何。

史量才葬礼

更何况如今人已经死了，她想问他的事，想同他讲的话，都没法做到了。现在沈秋水能做的，就是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只是连这样简单的要求，她也只能以妾室的身份完成，一切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葬礼之上，形容枯槁的沈秋水对家人说：“以后我们两个不合葬，不想去阴间还做小。”

琴毁之后，沈秋水也和丢了魂一般，彻夜不眠地守着，最后摇摇晃晃地回去，把自己关在房里。

出来后只说了一句，将秋水山庄捐给医院，这也是史量才原来的意思。秋水山庄里全是史量才与她相处的回忆，她是绝不忍再去了。

秋水山庄照片

沈秋水本是做生意的好手，史量才的商铺全是受她经营，但是史量才死了，她也没有了做生意的念头，就找了地方隐居起来。

此后沈秋水独自过着青灯古佛的日子，一生没有再嫁，在她心里，史量才负了她，可自己也曾真的爱过他。

这样的执念直到多年之后，才慢慢退去，那时的秋水山庄已经改成疗养院，沈秋水这才敢踏足那里，只是看了一次后，就再也没去过。

可能真的有触景生情，睹物思人，秋水山庄的一物一景，一草一木，都能给沈秋水带来无限的伤感。

秋水山庄照片

1956年，沈秋水去世，她死前交代，不和史量才和葬，也不冠史家的姓氏。

她墓上没用原名，也没有用迎春坊的花名，就是用了史量才为她取的“秋水”，可能在她看来，只有他们相爱的那段时间，她才真正活过。

秋水居士的墓静静地躺着，就如同她本人一般娴雅，一生为爱而付出所有，死后却只剩孤孤单单的自己。

秋水居士墓碑

所以诗经所说乃为真理：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女人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否则会陷入后悔终生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