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祥

编辑/漆菲

黑海正在悄悄发生剧变，乌克兰国防部长阿列克谢·列兹尼科夫5月28日称，乌方已经开始接收来自丹麦的“鱼叉”反舰导弹，此外还有来自美国的自行榴弹炮。

乌克兰战事爆发已三个月有余，俄乌双方在乌南部和东部的战斗陷入僵局，1400万人流离失所。乌克兰总统办公厅主任安德烈·耶尔马克日前强调，绝不同意把任何领土交给俄罗斯的停战协议，冲突“必须以乌克兰领土完整及完全恢复乌主权而告终”。

在此之前，俄罗斯称已完全“解放”了马里乌波尔的亚速钢铁厂，俄军控制了乌军藏身的工厂地下工事。据俄国防部介绍，自从5月16日以来，共有2400多名乌克兰军人和亚速营成员投降，这些人在厂区被围困了约一个月。至此，马里乌波尔长达两个月的抵抗结束了。

亚速钢铁厂也叫亚速冶金联合体，是苏联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重要产物。二战后的改建扩建中，它拥有了足以抵御核弹攻击的地下掩体，因此可在战时作为要塞。在马里乌波尔残酷的攻防战中，这座坚固的工厂逐渐在炮火中被摧毁殆尽。

战前的亚速钢铁厂

充满争议的极右翼民兵组织、隶属于乌克兰国民卫队的“亚速营”自2014年以来一直在马里乌波尔作战，这一次也不得不向俄军投降。被捕士兵被带到由俄方控制的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境内关押，部分人或将受益于乌俄双方的战俘交换。不过，俄罗斯国内有声音要求将“亚速营”作为“纳粹战犯”进行审判，更激烈的意见则要求处决这些人。

攻占马里乌波尔之后，俄罗斯完全控制了亚速海，黑海舰队的下一步是彻底封杀乌克兰的黑海沿岸。然而，美国5月23日确定让丹麦送上“鱼叉”反舰导弹，随后在28日同意赠与乌方远程多管火箭系统。这两套作战系统是乌克兰心心念之的主要武器。它们的到来将大幅增强乌克兰对抗黑海舰队的实力，黑海变得前所未有的危险。

亚速海已成俄罗斯内海

如今，来自17个国家的75艘船被封锁在乌克兰的7个港口内，它们装满了以粮食为主的货物。这7座港口分别是马里乌波尔、赫尔松、尼古拉耶夫、契尔诺莫斯克、奥恰科夫、敖德萨和尤日内。其中，赫尔松和马里乌波尔已被俄军占领。

俄罗斯占领乌克兰港口以及封锁黑海，可以说是其在这场战争中的重大战略成功。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俄罗斯封锁黑海会产生一系列的全球性后果，乌克兰每年需要通过海运出口8000万吨粮食。

克里姆林宫在5月27日发布公告称：“应奥地利总理卡尔·内哈默请求，俄总统普京对保卫顿巴斯特别军事行动背景下的局势作出了评估，通报了关于保障亚速海和黑海海域航行安全工作的情况。”公告将港口遭封锁的原因推给乌克兰，提醒乌克兰方面应尽快对港口进行排雷，让被封锁船只自由通航。

俄联邦总统常驻克里米亚代表、克里米亚共和国副总理格奥尔吉·穆拉多夫5月24日宣称，亚速海已成为俄罗斯和顿涅茨克的共用海域。他表示：“对乌特别行动的开展使‘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得以进入马里乌波尔，解放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占领的南部地区，从而得到亚速海入海口。由此，亚速海已成为我们与‘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的共用海域。”

再早些时候，来自克里米亚地区的国家杜马议员米哈伊尔·舍列梅特说过，由于俄罗斯开展的特别军事行动，乌克兰已失去亚速海入海口，从而打破了北约通过建设军事基地在该地区站稳脚跟的计划。

亚速海是世界最浅的海，平均水深7米，最大深度14米。乌克兰海军水面舰艇部队在亚速海的存在体现在亚速海军基地（Azov naval base）。

2018年，这个新基地在别尔江斯克落成。这里的舰队力量孱弱，战斗力核心是4艘Gyurza-M级炮艇，单艇排水量区区54吨。乌海军是该国陆海空三军中最弱的，水面舰艇部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旦开战，根本不可能派出增援舰队闯过俄罗斯控制的赤刻海峡。

马里乌波尔是亚速走廊的支撑点，失去它，乌克兰也就失去了亚速海出海口。长达近三个月的马里乌波尔战役中，乌军始终只能困守孤城，几乎无力打击巡弋在亚速海上的黑海舰队。乌军的唯一战绩是使用一枚短程弹道导弹袭击了别尔江斯克码头，击沉一艘短吻鳄级登陆舰、击伤两艘蟾蜍级登陆舰。

克里米亚大桥

黑海舰队虽然在乌克兰海军面前有压倒性优势，却也有软肋，那便是连接赤刻海峡的克里米亚大桥。俄罗斯在2016年2月开工建设这座双平行铁路-公路桥，公路桥在2018年4月竣工，铁路桥在2019年12月竣工。大桥耗资约37亿美元，全长19公里，是俄罗斯有史以来建造的最长桥梁，也是欧洲最长的桥梁。

2017年12月经网络投票，它被命名为克里米亚大桥。2018年5月15日，普京亲自驾驶卡车通过大桥，昭告公路桥正式开通。在乌克兰以及美国看来，该座大桥的建设不仅“加强了俄罗斯对克里米亚的非法控制和侵占”，还影响到了刻赤海峡的通航。

2018年5月15日，俄总统普京驾驶卡车通过克里米亚大桥

俄乌战争爆发以来，基辅方面多次表示，不会放弃机会攻击克里米亚大桥。这座大桥是俄军补给线路上的重要节点，源源不断的车队从俄罗斯南部通过大桥奔向乌克兰南部地区。一旦大桥运输中断，俄罗斯对克里米亚乃至乌克兰南部交战区的补给就只能依靠海运。

5月27日，乌军在赫尔松地区发动成规模反攻，数条队伍渡过第聂伯河的右支流——因古列茨河。冲在最前面的是乌克兰第5装甲旅，他们刚刚装备了从波兰运来的100辆T-72坦克。

如果乌克兰在赫尔松地区反攻顺利，接下来势必要进攻克里米亚，届时必然会攻击大桥。一度有传言称，乌克兰会在5月9日俄罗斯胜利日这天袭击大桥，但最终无战事。可以预见，俄军将从其他战场调兵，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赫尔松地区。

几年前，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宣称制止过一次对大桥的袭击，对手是“克里米亚营”。这是由克里米亚鞑靼人在2014年6月组建的一支民兵部队，隶属于乌克兰内政部。不过他们不向乌克兰宣誓、不唱国歌，一旦乌克兰收回克里米亚，他们会返回家乡。二战结束后，克里米亚鞑靼人曾被斯大林政府强制流放去中亚和西伯利亚，直到1990年才得以返乡，他们对俄罗斯充满刻骨仇恨。俄罗斯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后，他们与俄罗斯当局关系很差。

“鱼叉”或助力乌军突破封锁

5月23日，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宣布：“我特别感谢丹麦，它今天宣布将提供‘鱼叉’发射器和导弹，来帮助乌克兰保卫其海岸。”

奥斯汀还宣称，在第二次“乌克兰联络小组”会议上，有20个国家承诺向乌克兰提供更多武器装备以对抗俄军，包括火炮、岸防系统、坦克等，这些装备对于乌克兰军队“必不可少”。

“鱼叉”是美国海军最重要的反舰导弹。1967年，埃及海军的3枚苏联SS-N-2反舰导弹，轻松击沉以色列驱逐舰“埃拉特”号，海战规则在这一天经实战验证而发生了巨变。在盟友血淋淋的教训面前，美国意识到反舰导弹构成的威胁，抓紧开发反舰导弹。1977年，麦克唐纳-道格拉斯公司开发的“鱼叉”交付使用。

不同于苏联研制了形形色色的反舰导弹，美国海军至今一直在使用“鱼叉”，中间经过多次改进，至今不断有新款推出。美国的盟友当中，除了几个欧洲国家有能力研制反舰导弹，其他基本上是依靠“鱼叉”包打天下。

美国海军陆战队装备的海军打击导弹

早在4月初，英国就考虑向乌克兰输送“鱼叉”，以此打破俄罗斯海军对乌黑海港口的封锁。结果英国的援助并未送达，反倒是乌克兰版“鱼叉”——国产R-360“海王星”反舰导弹击沉了黑海舰队的旗舰“莫斯科”号巡洋舰。

事实上，乌克兰自制的“海王星”直到2021年3月才首批列装部队。反舰导弹这类具有复杂系统的新武器，交付并不意味着马上形成有效战斗力，试装部队需要不断测试、反馈给厂商以继续改进。战争让许多零部件供应商的生产大受影响，导弹的生产速度大概率也跟不上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丹麦送来了“鱼叉”。美方没有说明其具体型号，但丹麦岸基反舰导弹部队正在使用的是RGM-84L-4“鱼叉”BlockⅡ型反舰导弹。这一型号不仅能够打击海上舰船，而且升级了美国波音公司“高级‘鱼叉’武器控制系统”，可以打击港口目标和陆上目标。

丹麦海军使用的“鱼叉”反舰导弹

诸多分析人士指出，这批“鱼叉”可以扩大乌克兰海军的射程到140公里，而且导弹发射装置可任意移动，这样一来，克里米亚港口塞瓦斯托波尔就进入了乌军射程。

“俄军的封锁切断了乌克兰进入黑海的通道，停止了乌克兰的谷物出口，扼杀了该国的主要出口产业，并将全球食品价格推至历史新高。”土耳其海军军事评论员塔伊丰·奥兹伯克（Tayfun Ozberk）表示，“如果乌克兰能用陆基反舰导弹在该地区建立反介入/区域拒止（A2/AD）区域，并成功打击进入该区域的俄军，运输走廊或许能被打开。”

乌克兰内政部长顾问安东·格拉先科曾于5月20日透露，美国正在准备一项摧毁黑海舰队的计划，为此可能提供“鱼叉”反舰导弹和海军打击导弹（NSM）。

挪威开发的NSM于2007年6月开始批量生产，比“鱼叉”更为先进，美国海军的濒海战斗舰、海军陆战队的高机动车辆都装备了它。

挪威开发的海军打击导弹（NSM）

NSM射程是185公里，对陆攻击的巡航导弹版本则是555公里。尽管不少挪威国会议员支持捐赠NSM，但挪威国防部尚未表态。在援乌的反舰导弹项目方面，目前唯一落实的是丹麦的“鱼叉”反舰导弹，这已经足够改变黑海未来的局势。

为粮食船建立海军护航队？

坐沉海底化为鱼礁石的“莫斯科”号，属于光荣级巡洋舰。光荣级威风凛凛的16枚SS-N-12“沙盒”反舰导弹是苏联海军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攻击美国航母的主要武器，这一次却毫无用武之地，因为没有值得攻击的舰艇。

反倒是S-300远程防空导弹的海基版S-300F (SA-N-6)，让光荣级拥有了区域防空能力。自从开战以来，“莫斯科”号的区域防空能力是黑海舰队水面舰艇部队最重要的防空资产。

很不巧，“莫斯科”号的沉没，带走了黑海舰队水面舰艇大部分的区域防空能力。黑海舰队眼下只剩下2艘克里瓦克级护卫舰、3艘格里戈罗维奇海军上将级护卫舰。克里瓦克级老旧到几乎谈不上有多少战斗力，格里戈罗维奇海军上将级是它的升级版，装备山毛榉中程防空导弹系统的海基版SA-N-7，只具备有限的区域防空能力。

格里戈罗维奇海军上将级护卫舰“马卡罗夫海军上将”号成为黑海舰队的新旗舰，但依然无法提供完整、有效的区域防空能力。有照片显示，俄海军已经将陆军用于野战防空的弹炮合一防空系统铠甲-S1搬上了运输舰。

装在履带底盘上的铠甲-S1

黑海舰队没有核潜艇，只有6艘基洛级常规动力潜艇。潜艇部队倾巢出动，向岸基目标发射巡航导弹，射完后回新罗西斯克基地作补充，然后接着出击。可以说，黑海舰队将武器的功能用到了极致。一旦“鱼叉”部署在黑海沿岸，黑海舰队必然视其为最重要的攻击目标。

最近的卫星图片显示，俄军正在持续加强蛇岛的防御。各方公认，黑海舰队将在岛上部署岸基防空导弹和反舰导弹，就跟俄罗斯在吞并克里米亚后做的一样。

5月27日的蛇岛

眼下更严峻的问题是粮食危机。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表示，由于俄罗斯和乌克兰约占全球小麦出口的30%，两国之间的冲突使世界处于“饥饿飓风和全球粮食系统崩溃”的边缘。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指责俄罗斯故意封锁黑海，导致乌克兰的粮食运不出去，俄罗斯因此要对数百万人的饥饿负责。

5月23日，立陶宛外交部长兰茨贝吉斯在伦敦与英国外交大臣特拉斯会谈时公开提议，建立一个志愿海军联盟，以解除俄罗斯对乌克兰谷物出口的封锁。

兰茨贝吉斯认为，乌克兰需要出口几千万吨小麦，唯一的选择是通过敖德萨港输出。他宣称：“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实用的谷物出口方式。为了将乌克兰的谷物输出以便养活世界，需要建立一个海军护航体制了。”

敖德萨

兰茨贝吉斯认为，这一护航体制不应由北约来主持，而需要一个自愿的联盟，由拥有强大海军力量以及受此影响的国家来保护航道。他还主动点了埃及的名，后者的粮食进口基本依赖俄乌两国。

“从安全角度来看，最佳解决方案是建立一条穿越黑海西部国家领海、直达土耳其海峡的海上人道主义走廊。这将需要乌克兰、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和土耳其等国进行合作，为粮食船建立海军护航队。”总部位于华盛顿的詹姆斯敦基金会提出建议，“如果将这条人道主义走廊设在上述四个国家的领海内，将有助于减轻来自俄罗斯潜艇的威胁。沿岸国家也能使用更多空中和地面力量来应对危险。”

护航舰队的设想很美好，但一旦跟黑海舰队擦枪走火，必然导致乌克兰战争的扩大化。黑海的前景依然是愁云惨淡，且因新武器的到来而变得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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