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杀穿越女(二)

这一顿饭,我一直在委屈中半低着头吃,眼中带泪,欲坠不落,很多夫人和小姐都对我投来怜惜的目光。

顾彤时不时轻蔑地瞟我一眼,更让我如坐针毡,面色凄苦。

表妹看不下去,吃了个五分饱就拉着我进她的房间,跟熟识的小姐妹们一起为我抱不平,“无耻下贱不要脸。她抢了你的未婚夫,还处处打压你。她又不是不知道,表姐你文采一向不好,她怎么不跟你比针灸、比刺绣呢?”

我难过道,“我能怎么办呢?她是皇上亲口赞许过的,且宋嫔如今正得圣宠,皇上许诺,她若是诞下麟儿,要封她为妃呢。”

宋嫔是宋明朗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关系特别亲厚。

顾彤有一种叫抗生素的东西,皇上因为她的治疗而避开了高烧和发炎这几劫。

让顾彤一展文采的三场宴会,两场是宋嫔办的,一场是宋明朗外祖家办的。

我这个医药世家的嫡出小姐,已经远远被她甩在身后好远好远。

表妹也没有办法,只能气得直咬牙,捶打着袖笼出气。

“我倒是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有个小姐妹道,她与宋家小妹关系极好,“听说顾小姐发现宋公子的荷包和几件时新、好看的衣裳都出自清清之手,跟宋公子吵了一架。还有前些日子,宋老夫人头疾发作,府里的下人当着顾小姐的面说要请清清,她脸色很不好看,说这里没有女子能比得上她的医术。”

我这才想起,我与宋明朗订亲五年,我每年都会亲手给他做几双鞋子几个荷包,也曾做过外衫,都是年节正常走动的礼数,家里长辈过目、首肯,让人送过去的。

他送我的东西都让哥哥返回去了,还以为那些穿过用过的东西他会毁掉,没想到还留着。

表妹一脸恶心加嫌弃,“那宋明朗真不是个东西,他跟表姐已经退亲,那些东西不能再用,还留着做什么?一剪子绞了才是。”

有个小姐妹笑道,“清清的女红在闺秀中首屈一指,脾气温和人又善良,要不是她已经有了亲事,我都想要她嫁给我哥哥了。”

表妹嗔了她一眼,“若是表姐没有订亲,哪里轮得到你?祖母早就想亲上加亲了,她会管家,我娘也能松快松快。”

“那你们说,那宋公子会不会想要享齐人之福?”有人问。

我不解。

“他先与你退婚,再拿以前的事坏了你的名声,你没人要了,他再上门求娶,不管是平妻还是贵妾,总比没人要好啊,清清你长得秀美,身段也好,他又不吃亏。”

“他敢,我去撕了他!”表妹气得要跑出去,“要作妾也是那个顾彤作妾,凭什么是表姐?”

我连忙拉住她,“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你这么喊打喊杀地出去,坏的是自己的清誉,此事得从长计议。”

表妹恨恨地坐下,“定要狠狠教训那姓宋的和姓顾的,女子的名声和脸面何等重要,他们一个二个如此糟践表姐你,不能饶了他们。”

这是自然。

我推开门窗,见外面没人,跟她们几个脑袋挨脑袋,好好讨论了一番。

大家皆看不上顾彤打着什么“真爱”的幌子抢男人,又如此欺负、瞧不起人,都决定给她点颜色瞧瞧。


京城有座聚贤楼,京都和外地来的才子都喜欢来这里高谈阔论、开拓见识,每月会选出几副最好的作品挂上去,彰显才气。

只不过,这里只招待男客,从来不招待女客,女子也没空去。

成了亲的妇人忙于家事,没空来;未婚的女子们爱惜闺名,也不会抛头露面,纵使最有才的安国公之女安大小姐,也不曾把自己的佳作挂到那里去。

可事有意外,腊月选出来一首最好的诗被广为传颂之后,安国公府的人发现,那竟是安小姐的大作。

在无数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好评如潮,很多闺阁小姐蠢蠢欲动。

顾彤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她在宋明朗的陪同下意气风发走进聚贤楼,一气而成写下五首诗,每一首都令人拍案叫绝,无数才子争相与她结识。

我在第三日戴着帷帽来到这里,在后院找到了等候已久的宋明朗。

他神色骄傲又带着几分警惕,“你想做什么?我已经与你一刀两断了,若你再痴缠,我不会再给你留脸面了。”

我取下帷帽,冲他微微一笑,“宋公子好福气,捡到了稀世珍宝,顾小姐出身乡野却有才有貌,祝你们白头到老,如她所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是自然。”宋明朗扬着头。

少年神采飞扬,更显英俊倜傥,难怪我与他订亲之后,还有女子对他念念不忘,不愧是京城才气与相貌排名第五的。

“既如此,我以前送与宋公子的东西,能不能请你全部还回来?当时你我有婚约在身,我替你做衣裳做荷包也算应份,可现在你已经有顾小姐了,理应把东西还回来或销毁,免得影响我的清名。”

我看到宋明朗笑容一僵,脸色通红。

眼神停在他腰侧,那里挂着一个,细看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图案的、荷包?

样子不圆也不正,针脚粗糙得让人不忍直视。

宋明朗见状,连忙把荷包攥在手心,“你的东西,丫鬟正在整理,很快就会给你还回去,你放心吧。”

他转身要走。

院子里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我叫住他,“宋明朗,你我的亲事是皇上赐婚,你背信弃义要娶顾小姐,毁了我的名声,将来我定难寻佳婿,让你道个歉,不过份吧?”

或许是我从来都轻言细语,此刻声音有些大,宋明朗回头看着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板着脸,略侧着头,“怎么?不应该吗?就冲我替你做的那些衣裳鞋子和荷包,你也应该郑重给我道个歉才对。没有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弯腰,已经是看在你我两家的面子和——”

“你我曾经的情份了。”我声音低若蚊呐。

表妹说我左边侧脸最好看,粉面带怒,桃腮却生俏,眉眼中委屈还带着几分不甘,让人完全无法硬着心肠拒绝。

宋明朗愣了。

眼泪顺着脸颊落在我的嘴角,咸咸的,要不是宋明朗正慢慢朝我走来,我就要呸几嘴了。

“清清,别哭。”宋明朗站在我一步之外。

我小心往后微仰,右手紧紧握着一根银针,免得让这恶心的玩意儿碰到我。

“对不起,是我当初考虑不周,我——”

宋明朗又抬脚想向我这边走,在我忍不住想要跑之际,一道天籁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顾彤一阵风似地跑过来,一把推开宋明朗,神色愤怒看向我,“我还以为古代的小姐都要脸面呢,没想到孙小姐你如此厚颜无耻,竟然勾搭别人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什么是男朋友,但看她不屑的神情,想来不是个好东西。

“顾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要宋公子把我曾经送给他的东西还回来而已。”我看着面红耳赤又微恼的宋明朗,神情冷了几分,“宋公子,还请自重,免得顾小姐误会。你们生了嫌隙事小,再坏了我的闺名,我便拼了命也要你们不好过。”

“表姐。”

“清清。”

几个戴着帷貌的小姐妹在丫鬟的搀扶下急急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你怎样?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我没事,只是想让宋公子把我的东西还回来而已,没想到顾小姐竟不分青红皂白就辱骂我。”

“那就一巴掌把她打回去。”林小姐是武将世家,说话做事颇有家风,直来直往,“她自己不要脸,抢别人的未婚夫,还撺掇人家在大庭广众之下退亲,又成日泡在男人堆里,这样的女子,能是什么好人?也就那眼瞎的,错把鱼目当珍珠。我们不要理他们,走吧,晦气!”

其他小姐妹纷纷表示赞同。

我跟着她们离开,后面传来顾彤震耳欲聋的声音,“宋明朗,你答应过我,不再跟孙清清见面的,你刚才在干什么?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要亲她了?”

“顾彤!”我转过身,疾言厉色,“我可怜你是个乡野来的,无人教养,不与你计较,你想抢男人、那就抢,你想吵架,也请你回去与他吵,不要带上我!”

“我只是问他要回我的东西,我的丫头们都在旁边,他的小厮也在柱子旁,我们清清白白,你再血口喷人,我们就到太后面前理论理论。”

“就是,自己下贱轻浮,也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林小姐撇嘴,一脸不屑,“连个丫头婆子都不带,成天钻在男人堆,哪个男人敢娶这样的女人?也不怕夜里回来,被窝里有个野男人!”

姐妹们都捂着嘴偷笑,假山后却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

我心中一紧。

就见沈丞相之子沈谨之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顾彤,“原来你就是顾小姐?久仰大名,我想你是误会了,方才我就在假山后闭目养神,他们确实只说了还东西的事,没有谈其他,更没有其他的。”

顾彤正要说话,沈谨之又道,“在下对诗词也略有研究,与我同龄者都没有能胜过我的。我看顾小姐诗词风格多变却又样样远超于人,能不能共同探讨一二?”

他眼神真诚,笑容温和,君子如玉,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我认识沈谨之,是因为他的妹妹沈微之与我要好。

我诧异又担心地看向她,不会是她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她哥了吧?

若沈谨之是个大嘴巴,把我们想刺激、捧杀顾彤的计划说出去,那接下来要怎么实施?

沈微之拉着就往处跑,到了我家之后指天发誓,“清清,我真的没有告诉我哥。他一直在外游历,昨天才回来,我就吃晚饭的时候才见到他,连话都没跟他说几句。真的,你相信我。”

她又挤眉弄眼,“放心,我哥嘴巴很严实的,再说,他不是引得顾彤又去作诗词了吗?计划没有变就好,你说是不是?”

我们一致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涉猎如此之广又一直寂寂无名。

女子有才情,样貌又好,就能嫁个好人家,哪个父母不想为她扬名,哪个才子不会替她传扬?

这顾彤,要么就是心怀不轨,要么就是得了什么朝代的孤本,否则,不可能做出这么多风格迥异却又那么好的诗作和对子来,还一直声名不显。

听说,顾彤当日与沈谨之切磋诗词,从春雨、夏荷、秋菊、冬梅到远山、湖泊,又有其他人临场出题和凑热闹,淋淋洒洒写了数十首诗,每一首都令人称赞不止。

不过,到底是沈谨之略胜一筹。

顾彤无不惋惜地道,“可惜你们这里女子被约束,不然,一定会有很多姐妹和我一起,跟你们来个大比拼,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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