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倾暖斗姨娘庶姐,死神手里抢人,斩渣男成龙路,欢送尔等下九泉

醋王宠妻手札【雪琯】

六月盛夏,靳州太守府某处门窗紧闭。

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吹来,烛火明灭,原本死鱼般躺在蒲团上的人猛地浑身抽搐了一下,诈尸一样直挺挺的坐起,凄厉的嘶吼着,“狗男女!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话落,谢倾暖惊觉不对,茫然看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眼前四层梨花木架摆放着的牌位上,忽然间脊背生寒,汗毛根根倒立。

这是靳州谢氏祠堂!她怎么会在这儿?

“你听听,二小姐该不是发疯了吧?老爷这次是气狠了,她素来娇弱,何尝受过这等苦?”

“管她做什么?还不是咎由自取?”外面嗤笑一声,“堂堂太守府嫡女,外祖又是我天盛唯一的异姓王,她只要安份养着,到了年纪啥王公贵族嫁不得?偏偏要为了一个贱种闹得跳湖自尽,老爷罚她跪祠堂是轻的,照我说,就该乱棍打死。”

跳湖自尽?罚跪?

这不是她十四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吗?正是这一闹不成,她被谢倾莲算计把清白的身子赔给了祁城镜,声名狼藉,被迫下嫁,成了她一生屈辱的开始。

直到死……

想到此处谢倾暖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绞的生疼,恨不能一口一口的从他们身上咬下肉来,吞骨食髓!

那日她收到祁城镜的求救信,不顾刚小产后虚弱的身子策马从边疆回援,昼夜不歇,累死六匹马才险险赶到京城。

看到的却是他受百官簇拥站在城楼上,头戴九旒冕,身着正红色九爪龙袍,而在他身侧,是一身凤冠霞帔,垂眸浅笑的谢倾莲。

“今日我与陛下大婚,妹妹不辞辛劳赶回观礼,当真对陛下一往情深……”

她怔住,大,大婚?

“暖暖,快走——”

眼前的场景她尚未反应过来,一声暴呵惊了她胯下的马,她连日奔波早已经是精疲力尽,直接被掀在地上,狼狈的在雪地滚了两圈。

抬起头才发现,城门下,数百人穿着被血染红的囚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树皮一样干枯的面庞嵌着一双深邃的眼,正满面忧色遥望着她。

“外公……”

她骇然瞪大眼,浑身的血液瞬间涌到头顶,顺着他身侧看去,大脑一片空白:“舅舅,表哥,沫姐儿……”

袁氏一族,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襁褓婴孩,皆在其中!

“暖暖快跑,跑啊!”几个舅舅的呼喊淹没在风雪中,她双耳嗡鸣听不清楚,眼前被泪水模糊,隐约看到那些侍卫拔剑朝他们砍去。

一旁的三舅母忽然疯了一样扑了过去被一剑穿腹,手中死死的抓着那长剑嘴巴张合说着些什么。

眼前的一切恍惚静止,谢倾暖挣扎着爬起的动作一僵。

这次,她听到了!

“谢倾暖,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陛下有旨,淮阳王袁战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九族之内,杀无赦!”宣旨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谢倾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踉跄着爬起撒腿朝着城楼下跑去。

“快——走!”

袁战话音未歇,侍卫手起刀落,谢倾暖只见眼前一片血雾飞溅,袁战长枪一样坚挺的身子轰然倒地,头颅砸落在雪地里,滚出好远……

谢倾暖戛然止步,眼前一黑,撕心裂肺的哭喊自肺腑而出,“不——”

紧接着袁家人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身下流淌出一片血海。

不,不……她瘫坐在雪地里,鲜血从她的嘴角,耳朵,眼睛涌出,发疯一样的嘶吼哭喊着。

不知何时,身前多了两道黑影。

谢倾暖抬起头,一脸是血的看着他,忽然猛地朝二人扑去,谁料祁城镜背后一个影子闪出,抬起一脚将她重新踹回地上。

她半撑着身子啐了一口血,双目狠戾的盯着他,犹如浸了毒,“祁城镜!是袁家费心筹谋把你接回京城,为你四处奔走,出钱出力!”

“几个舅舅一生刚直从不党附,却为了救你出天牢,据理力争遭人陷害,屠刀悬颈!”

“外公更是七十岁高龄还为你披甲上阵,险些命丧黄泉啊!野狗尚且知道感恩护主,你居然连畜生都不如!”

“陛下运筹帷幄,忍辱负重才得以荣登大宝,与他袁家何干?”谢倾莲轻飘飘一句将袁家所有功劳拂去。

祁城镜唇角掀起一抹残忍的嘲讽,“谢倾暖,你少拿那些鸡毛蒜皮的恩惠来邀功!没有袁家和谢家,这皇位照样是我的囊中之物!至于你,不是心甘情愿为我付出吗?”

“你说什么?哈哈哈……”谢倾暖闻言笑得眼泪狂飙,在祁城镜越发阴沉的面色中,猛地笑意一收,骂道:“我呸!”

“你不过是陛下醉酒后与永巷一个刷恭桶的贱婢所生,一出生就被流放靳州,要不是我和袁家,你祁城镜活得连路边的一条野狗都不如,如何能踩着用我的骨和血铺成的康庄大道扶摇直上!如何能从在朝无半点根基的皇子变成了九五之尊!”

祁城镜登时暴怒,伸手朝着她的脖子掐去,他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些话!好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一个靠着女人爬上位的窝囊废!

“陛下快住手,莫要沾了血腥吓着我们的孩子。”谢倾莲横插一手,截住了他的动作。

孩子?

谢倾暖一怔,这才发现她腹部微微隆起,看上去有四个月了……四个月!

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惨笑,“我前脚离京为你浴血厮杀,你后脚就和一个寡妇爬上了床?你从不肯用旁人用过的东西,何时有了捡破鞋的癖好!”

“破鞋?”谢倾莲眉梢微挑,看着她笑的诡异,又掺杂着些别样的恨意,“从头到尾,祁城笙根本没有碰过我的身子。”

“没碰过?”她愣住,“你之所以能嫁入二皇子府,不是因为怀了他的孩子?”

谢倾莲摇头,颇为怜悯的看着她,吐出一个惊天秘密,“那孩子,是陛下的!”

什么?

谢倾暖惨笑,“怪不得传来你小产的消息,祁城镜流水一样的补品往你那儿送,原来你们早在靳州的时候就无媒苟合还怀了野种?”

“野种?到底谁肚子里的是野种?”谢倾莲下颌微抬,满目讥嘲。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胸腔内气血翻涌,质问道。

“你离京之前遭遇暗算,身中销魂散,那晚陪在你身边的……”谢倾莲咬牙,“是祁城笙!就连你肚子里的孩子也……”

“这不可能!”谢倾暖脸色骤变,“我醒来后身边的人明明是……若是真的,他为何要帮我遮掩?”

提起此事,祁城镜顿觉屈辱,“我当时自然恨不得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可你要死了,我如何诱杀祁城笙?可惜西鬼谷一战,他遭人折辱腿断颜残,又聋又瞎也要死守关口护你周全,害我辛苦一场只弄死了那个野种!”

谢倾暖眼前一黑,“他为什么……”

为什么救她?为什么护她?

这些年她都做了些什么啊!刺杀,陷害,下毒……她将一个狼心狗肺的禽兽放在了心尖儿,却把噬骨的毒灌给了他!

“祁城笙,祁城笙……”

每念一次这个名,她心里的恨和悔就更深一层,容貌被血泪模糊。

“噗——”

谢倾暖再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她身子损耗过度已经是油尽灯枯,拼尽最后一口气骂道:“祁城镜,谢倾莲,若有来生,我定要你们这对狗男女……”

谢倾暖恍然回神,周身寒意渐退,看着眼前熟悉的宗祠,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须臾,她抬手一把抹去泪水,诡异的勾唇,“谢倾莲,我既从地狱里爬回来,就绝不允许你和祁城镜把这个野种栽在他的头上!”

念落,祠堂外传来数道脚步声。

门被一把推开,谢倾暖刚想抬头,就见一个身影闪电般冲到她眼前,将她揉进怀里,“暖儿,你怎么样了?”

来人的声音急切中带着哭腔。

闻言,谢倾暖如遭雷击,浑身紧绷,愣愣的由她抱着。

阿娘?!

八年,她们母女阴阳相隔了八年,谁能想到竟还有再见面的一日!

谢倾暖回神,反手死死抱住她纤瘦的身子,激动的浑身战栗,泪如雨下。

“阿娘,我……”她刚开口,身子猝不及防的被人一把推开,“啪”的一声脆响响彻祠堂。

随后进来的几人脚步声戛然而止,面面相觑。

谢倾暖呆滞片刻,抬手捂上火辣辣烧疼的脸颊,哽咽着往前挪了两步,泣不成声:“娘,你别生气,女儿……”

知错了,她真的知错了!

“谢倾暖!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袁柔依截断她的话,看着她懵然的眼神,僵在半空中颤抖的手掌忽然狠狠的攥住垂在身侧,怒骂了一句,别过头去。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

“姐姐有话好好说,怎的能动手呢?她可还是个孩子。”

一个头戴红玉环,梳着灵蛇髻的女子自人群中走来,俯身轻柔的将谢倾暖搀扶起,替她拍了拍膝盖的灰尘,转身屈膝一礼,“二小姐昨夜落水就染了寒气,又穿着湿衣裳在祠堂跪了一夜,罚也罚了,不如就放回去歇着吧。”

“是啊爹爹,她素来体弱多病,真病倒了心疼的还不是您!”

十四岁的谢倾莲出落的像朵芙蓉花,在一旁轻声软语的帮腔。

谢倾暖藏在袖中的手死攥着,掐的几乎渗出血来。

瞧瞧!多善解人意的姨娘,多善良体贴的庶姐,她要不是眼瞎心盲,何至于被这对母女愚弄至死!

求情?不过是楼芊芊看出了爹爹态度有所松动,准备下一记猛药而已!

她没记错的话,好戏这才刚开锣!

“什么落水?”谢倾歌捏着嗓子哼了一声,“分明是谢倾暖恬不知耻,为了一个野男人逼爹爹允婚而跳湖,怎的在你们嘴里她还是受害者了?”

“别,别这么说二姐姐,她是我们谢府的嫡女啊。”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谢倾暖寻声望去,是只有十二岁的谢倾遥。

她藏在生母三姨娘的身后,怯怯的露出一个脑袋,见众人看着她,涨红了一张小脸飞快的缩回去。

“正因为是嫡女,她做的这些事儿要是传出去,我们干脆都去死吧,省的被人戳脊梁骨。”谢倾歌瘪瘪嘴,厌恶的剜了眼这个不成器的四妹妹,真是废物,话都说不利索!

“四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二小姐定不知此事后果如此严重的,若知晓她……”楼姨娘驳了一句,许是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声音渐渐弱了。

在场谁都清楚,即便知晓,以谢倾暖的脾性也不会罢手!

想到此处,谢筹枫看了眼谢倾莲姐妹几人最终定在谢倾暖身上,眼底最后一抹怜惜和迟疑尽数消散。

楼姨娘几人暗中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唯有……

谢倾暖看了眼侧过头暗自垂泪的袁柔依,心中苦笑。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真正替她担心难过的始终都只有阿娘一个!

她当时一心沉浸在愤怒和被掌掴的委屈里,哪儿能看到这些?

正因为这位寡言少语的三妹妹软绵绵一句话,爹爹对她失望透顶,下令重罚。

三十鞭啊!打在背上皮开肉绽!

哪怕后来她寻遍名医都没能将那蜈蚣一样丑陋的疤痕减轻分毫!

“来人!”谢筹枫再不犹豫,暴呵一声,“给我把这个……”

谢倾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爹爹!”


祠堂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家这个二小姐从小就是个流血也不流泪的硬骨头,倔强不服软,怎么今儿开窍了?

“你又想干什么?”谢筹枫皱眉看着她。

“二小姐不要犯傻,千万别顶撞你爹爹!”楼姨娘直觉得今儿谢倾暖行为处事不同于以往,急忙挡在二人中间,免得被她坏了计划。

要不是时机不对,谢倾暖可真想大笑,她以前得瞎到什么程度才会连这么低等的手段都看不出来?

“姨娘误会了。”她顶着一张哭花的脸可怜兮兮的望着谢筹枫,谢筹枫从没见过她如此脆弱的模样,眸光不自觉软了几分,但还是冷着一张脸。

楼姨娘有些尴尬的笑笑,退避开来,看着谢倾暖的眼神变了些味道。

“女儿自知大错已成,不敢狡辩。”

谢倾暖缓缓俯身对着他一叩首,沉声道:“请爹爹执家法!”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使不得啊!”袁柔依顿时急了,几步挡在谢倾暖身前叱道:“胡说什么呢,几鞭子下去落得一身伤疤,你这辈子就完了。”

她腿一弯正准备跪下请罪,身子却被一股力道稳稳的支撑着,回头一看正是谢倾暖。

“娘,女儿没胡说。”谢倾暖含泪抬头,“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发现这些年究竟犯了多少糊涂事,险些累及双亲,祸延家门。今日,我只想求爹娘容我一个恕罪的机会。”

她以命相挟,一意孤行是一错。

她为人子女,不孝惘上是二错。

她引狼入室,害谢袁满门是三错。

她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落得个满盘皆输,亲族丧尽的下场!她欠爹娘的,岂是区区一顿藤鞭能还的清的?

谢筹枫面露动容之色,看着一身狼狈的女儿,下意识朝前两步。

“糟了!”楼姨娘暗叫不好,对着正要开口的谢倾莲微不可见的摇摇头,良机已过,不宜出手!

谢倾莲银牙暗咬,不甘心的收回视线。

就在谢筹枫准备伸手拉谢倾暖起身之时,一旁的谢倾歌把玩着腰间的香囊穗子,状似无意的说了句,“都说二姐姐心思简单,我看不见得,她这招以退为进就用的甚好!”

谢筹枫眸光骤然复杂几分,须臾,问了句,“你当真知错了?”

谢倾暖面不改色的一拜,斩钉截铁道:“知错!”

“好!”谢筹枫大喝一声,“来人,请家法!”

这可怎么得了?袁柔依刚抬脚想去求情,谢倾暖立马冲她摇了摇头,那样坚定勇毅的目光让她有些恍神,似乎透过眼前这个人看到了些许老父亲的影子。

以往这时候,父女俩早就吵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了。

而今日……袁柔依挣扎一番,收回了脚,她总觉得女儿哪里不一样了!

谢筹枫扬起满是刺的藤条看着谢倾暖,在众人跃跃欲试的兴奋中再次确认,“暖儿,错了便要罚,你服是不服?”

谢倾暖略带惨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清淡的笑意,缓缓跪直身子,如坚挺的孤松般,字字铿锵,“女儿甘愿领罚!”

家法在上,祖先在前,我谢倾暖起誓,这一世,定要那些蝇营狗苟,忘恩弃义之辈在这修罗地狱里流干血泪,销骨沉灰!

藤鞭挥下带着乍响的破空之声,谢倾暖缓缓阖眼,一行清泪滚滚而落……

等了许久,预想中的疼痛都没有传来,谢倾暖睁开眼,就见谢筹枫随手将藤鞭扔在地上,众人的脸色变了变,很不甘心这事儿就此揭过。

“爹……”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谢筹枫,她,赌对了!

爹爹待她,是存了几分真心的。

要不是她那时蛮不讲理的吵闹寻死,撒野耍泼,也不会落下一身的疤痕。

谢筹枫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扶起,用指腹为她小心的擦去眼泪,“暖儿,爹爹何尝愿意罚你?你能想清楚最好,祁城镜绝非良配,他接近你不过是……”

谢倾暖含泪点头,鸵鸟一样的将脑袋埋在他怀中,哽咽道:“爹爹,女儿懂得,都懂得!”

前世祁城镜不就是以她为纽带得到了袁家的助力,一路扶摇直上吗?而爹爹,因为她丧德败行与人苟且,彻底寒了心,将她赶出了谢家。

后来呢?

谢倾暖仔细回想了一番,却找不到半点关于谢家消息,就连死的那日在城楼上她也没有看到爹爹的身影,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了!乖!”谢筹枫身子一僵,感觉那团柔软的像棉花的一样的小身板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以为她受了惊吓,余怒散去,伸手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着。

袁柔依见此,激动的直抹眼泪。

“哼,爹爹偏心!”谢倾歌知道今日想要借题发挥废了谢倾暖是不成了,心里止不住的泛酸水,哭着喊了句,“还说什么我们姐妹都是一样的,我连大声说句话都要被罚抄,二姐姐干出此等丑事爹爹还不是轻拿轻放?不就是因为她是嫡出我是庶出?骗子!”

谢倾歌大哭着跑了出去。

四姨娘陶氏吓得面色发白,说话都哆嗦,“三小姐童言无忌,还请老爷不要怪罪,妾身这就去寻她。”

说罢急匆匆的屈膝一礼追了出去。

楼姨娘和三姨娘对视了一眼,立马有了计较,上前几步,笑道:“三小姐胡说的话老爷别放在心上,二小姐是我们谢府的嫡女,就算是犯错受罚也自当与旁的姐妹不同的。”

谢倾暖抽噎着抬起头,瞥了楼姨娘一眼,她见缝插针的功夫真是练得炉火纯青,谢倾歌刚一走,就忙不迭的给爹爹上眼药了。

不过,论起嘴皮子的功夫,她也不输谁!

“姨娘说的这叫什么话,爹爹心中我们姐妹几个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我是嫡出不错,可我栖梧苑有的哪件东西长姐没有?姨娘说这话,着实让爹爹寒心了。”

谢筹枫脸色有些难看,喝道:“暖儿说的对,歌儿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也犯浑了?”

楼姨娘笑意僵在脸上,老爷还从没当着府里人的面儿如此下她的脸面,这个小混蛋!

“老爷教训的是,妾身糊涂了。”

看着自家娘亲吃瘪,谢倾莲有些按奈不住,话刚到了嘴边,谢倾暖就扯了扯谢筹枫的袖子,委屈的提议,“女儿不愿爹爹为难,三妹妹说的极是,做错了就该罚,女儿,女儿愿意在祠堂跪经一个月,为爹娘祈福。”

一个月?这怎么成?

别说袁柔依了,谢倾莲母女也着急了,“二妹妹说的什么傻话?你昨夜从湖里救上来连衣裳都没换就罚跪祠堂,身子哪还撑得住?”

她不由分说的对着谢筹枫屈膝一礼,“爹爹,赶紧让二妹妹回去休息吧。”

谢筹枫这才想起她还穿着湿衣裳,“莲儿说的是,你快些回去歇着吧。”

谢倾暖面色犹豫,“可,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她心里冷笑,这对母女想折腾她,又不想她彻底被禁足失去自由。所以她刚提议跪经一个月,谢倾莲立马就急了!

“没什么不好的,该罚的罚了,那些人难道还想逼死你不成?”谢倾莲毫不犹豫的将战火引向了陶姨娘和谢倾歌。

这就是后院的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谢倾暖忍着冷笑,在袁柔依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回了自己的栖梧苑。

谁知脚刚踏进院子,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心中哀嚎:糟了!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

谢倾暖病了!是疫病!时值靳州爆发大规模的瘟疫,她有幸成为了太守府里第一个中招的人!

谢筹枫打晕了死活要冲进来照顾的袁柔依,命人将栖梧苑彻底隔绝了开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又请了数名大夫昼夜不歇的照看着。

谢倾暖已经记不清被灌下了多少苦涩难咽的汤药,只知道从嘴巴到喉管,再到胃都一阵阵的泛着苦水,浑浑噩噩昏睡着的时候,前生的人和事儿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没救了!二小姐的病情恶化的太快了,老夫无能啊!”

谢倾暖隐约听了这话,再次昏沉着失去了意识,她知道,有个人一定不舍得她死在这儿!

不知睡了多久,她再睁眼的时候,模糊的看到了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床边,墨发披散着,用一根玉簪松松垮垮的挽着,穿着天青色的广袖锦袍。

“你再去煎一副药来。”

声音清冽如冰泉潺潺流泻,别有一番味道。

听了这声音,谢倾暖昏沉的头脑霎时间清醒了,心上裂开一道口子,密密麻麻的疼痛充斥了整个胸腔,激动的不能自已,是他,一定是他!

男子正要起身,谢倾暖手比大脑的反应快了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哑声道:“别,走……”

激动中带着几分颤抖和哀求。

“小姐醒了!太好了!”小婢女欢呼一声,险些将药碗都砸在地上。

男子身子微不可见的一僵,眨眼间恢复了正常,唇角弯了弯,对已经乐傻了的婢女温声吩咐道:“快去吧。”

“是。”小婢女偷看了眼清醒了的谢倾暖,一溜烟跑回去报信了。

男子收回视线眸划过一抹复杂和酸涩,垂眸掩去,再睁眼就是如枯井般的淡漠和平静,回身看着她,“二小姐觉得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二小姐……

疏离的称呼,冷淡的语气,谢倾暖热切激动的心瞬间被一盆冷水浇下,才险险找回了离家出走的理智,她真是病傻了,此时他们应该还不认识。

谢倾暖舒了口气,小心的松开了那截袖子,目光落在那一身流光云锦上,眼神乍冷,不对!

前世祁城笙奉旨抵达荆州的时候,疫病已经控制住了,她也被人从死亡的边缘救活,那人,是祁城镜!

而现在……

祁城笙的到来分明比记忆中要早些日子,救她的人也换成了他,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谢倾暖心中不免有些恐慌。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祁城笙提前抵达荆州,有些事情就未必能如那些小人所愿!

她也是跟着祁城镜几年后才知晓,所谓的疫病,不过是祁城镜拿数万无辜百姓的鲜血为自己铺下的进阶石,正是靠着管制疫病的功劳,他才重新出现在朝廷的视野里!

“殿下,夫人和老爷过来了,您看……”

外间有人询问了一句,祁城笙敛眸回神,袖袍下的手指反复的摩挲着刚才被揪住的一地方,神情冷淡,“二小姐刚醒来,身子尚未恢复不宜见人,请谢大人和夫人耐心等等吧!”

院外吵闹了一会就没了动静,谢倾暖定定的看着那芝兰玉树般静立着的男子,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愧疚,歉意,悔恨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梗的她心口骤疼。

西鬼谷关口,腿断颜残,又聋又瞎,那时候,他到底是怎么熬下来的?

那样皎若银钩,风光霁月的人物,本该是端坐在云巅指点江山的,最后是如何狼狈而又不甘心的死在了西北荒凉的野谷里?

谢倾暖不敢再想下去,胸口的刺疼传递到四肢,如万虫啃噬让她忍不住浑身战粟。

祁城笙余光瞥到这一幕,手指微蜷,指尖冒出两根银针来,冷声道:“大病初醒,不宜神思忧虑,你先好好睡会吧!”

不等谢倾暖拒绝的话说出口,就觉得脑后一下刺疼,昏睡了过去。

祁城笙站在床榻边,定定的瞧着她良久,俯身替她拨开鬓边的碎发,声音中沁着悲凉,“我该拿你怎么办?明知不该来还是忍不住来了,这一次,能不能也让我幸运一回……”

祁城笙为给谢倾暖调理身子,住进了栖梧苑的东厢房里,整个谢府炸开了锅。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不知道二皇子是怎么想的,也不怕玷污了自己的名声。”

谢倾歌紧攥着帕子,面目狰狞。

那日在府门口看了一眼,一颗心就丢在了他身上,谁想人家一来就进了栖梧苑,再没有出来过。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身份如此不俗,竟是当今陛下疼的如珠如宝的二皇子!

要是她能……

“妄议皇室,是株连之罪。”谢倾莲放下手中的茶杯,掏出帕子沾了沾嘴角,“二皇子不过是看在爹爹和淮阳王的面子上救她活命罢了,你急什么?”

谢倾歌一噎,黑着脸坐回了椅子上。

谢倾莲仿若洞悉了她心中的想法,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以陛下对二皇子的爱重,必然是要公主郡主相配的,谢倾暖还没有这个资格,自然,你也没有!”

“你……”谢倾歌难堪的咬牙,怒视谢倾莲,忽然轻笑一声,“大姐姐,你过了年就及笄了吧?不知以你庶出的身份,会配给哪家呢?是给不起眼的小官做续弦呢,还是嫁给哪个穷秀才?”

这话戳中了谢倾莲的痛处,她脸色骤变,抄起手边的茶杯就要砸去,谢倾歌得意的扬眉,看了眼她的动作,“爹爹这两日心烦意乱,你确定要自找麻烦?”

谢倾莲自然不敢此时发作,恨恨的攥着茶杯,硬生生的捏出了一条裂缝,“滚!”

谢倾歌冷笑一声,整理好衣裙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四下无人之后,谢倾莲忽然泄了气瘫坐着,面容疲惫,低喃道:“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比起她们,谢倾暖这两日在祁城笙的调理下,身子逐渐好转,用过午膳后,想要出去晒晒太阳。

“不行啊小姐,二皇子说了你要卧床静养!”几个小丫鬟张开胳膊挡在榻前,满面拒绝。

谢倾暖心里哀嚎,她已经挺尸似的躺了七八日,再不出去喘口气,人都要发霉了。

“你们是我的婢女还是二皇子的婢女?”她咬牙。

“这……”几人面面相觑,二小姐才是他们的主子,“可殿下也是一番好意呀……”

“我不管,今儿说什么我都要出去走走!”

一双踏云靴停在房门外,静听着里面主仆僵持,唇角勾了下,抬脚缓步而入,“你们下去吧。”

得了吩咐,屋内的婢女如释重负,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倾暖顿时焉了,无力的靠在床边,他那双眼睛太过澄澈干净,温柔的像绵绵春水,让人生不出半点违逆的心思。

“想出去?”他一撩袍子坐下,星眸凝视着她。

谢倾暖看了他一眼,抿唇无话。

“只有一炷香。”

他说罢,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句,“去抬张软塌放在廊下,准备个薄毯。”

直到有人应答的声音传来,谢倾暖才反应过来,双眼放光,“真的?”

祁城笙捂唇忍笑,“自然是真的。”

现在的她比后来,果真是要灵动明艳许多。

谢倾暖躺在廊下,惬意的眯着眼,大约是死过一次的缘故,她竟有些迷恋阳光铺洒在身上真实的温暖。

身侧是屈膝坐在廊椅上的祁城笙,他不知从哪儿寻来的传奇话本,正看得津津有味。

栖梧苑内一片祥和,谢倾暖偷看了眼祁城笙,眼睛不自觉的弯成了月牙儿,她也是这段时间朝夕相对才了解的比旁人更多了些,比如他讨厌芹菜,喜欢喝甜粥,穿了一次的衣衫绝不会第二次上身,不喜欢与旁人碰触等等。

金尊玉贵的二皇子殿下,世人眼中铁血战神,也不过是个寻常男子罢了。

谢倾暖没有留意的是,在她收回视线之后,祁城笙眼底闪过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二小姐,门房的大丫求见,说是有急事。”

清苑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谢倾暖柳眉微蹙,清苑不是不知轻重的,此时传话,必有要事。

“让她进来。”

一个肤色黝黑的小丫头在清苑带领下进了栖梧苑,低埋着脑袋,恭敬的走到了廊下跪倒,“奴婢给二皇子请安,给小姐请安。”

“有什么事情说吧。”谢倾暖随意的说了句。

“镜,镜公子在后门等了一夜了,说见不到小姐绝不离开,还带来了一个大夫,要,要给……”

镜公子,祁城镜!一个没有封号,没有排行,甚至连他的姓,都无人敢提起的皇子!

她话还没有说完,“哐”的一声,谢倾暖一惊,举目看去,祁城笙搁脚的廊椅上……陷了一个坑,蜘蛛网一样的裂缝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这,是什么情况?

一向云淡风轻,万般过眼皆浮云的祁城笙在生气?谢倾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的瞥了眼那长椅,注意力又转到婢女刚才的话上,祁城镜的到来也比记忆中早些时候,难道是因为……

二皇子医术独绝,举世闻名,祁城镜怕是知晓了他入住栖梧苑的消息,怕自己被祁城笙治好,打乱了后续的布局,才会提前出手。

至于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谢倾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她看了眼祁城笙,隐下心中的杀意,冷淡的吩咐道:“去告诉祁城镜,我便是病了也有爹爹照拂,不劳他费心。我与他男未婚女未嫁,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免得坏了名声。”

大丫听了这话,震惊的抬起头,这是要闹翻的意思吗?

“小姐的话你没听明白吗?还不下去!”

清苑厉喝一声,吓得她哆嗦了一下,匆匆行礼退了出去。

谢倾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栖梧苑门口,心中微沉,祁城镜有多厚颜无耻没人比她更清楚,一次碰壁绝对挡不住他的野心,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彻底的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省的被他拖下水。

祁城笙星眸凝定的注视着她,须臾,轻笑出声,如冰雪尽消,春风回暖,带着沁人心脾的暖意,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句,“镜公子是什么人?”

他忽然觉得不虚此行!

“无关紧要之人,还是不提了,免得污了殿下的耳朵。”谢倾暖冷哼了一声,躺回软塌上,心里却是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祁城镜三个字,于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是血腥和杀戮,是不死不休的耻辱!

无关紧要么……祁城笙落在书卷上的眸光染上一层柔光,颇有些诧异和欣喜,他以为,她该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那个人。

为什么性情大变不重要,他只知道,在她拒绝的刹那,他觉得眼前的迷雾散尽了!

“哎公子,公子您不能进去,我们小姐还在养病呢……”

没多久,栖梧苑外传来一阵吵闹。

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子不顾身旁侍婢的阻拦,阔步而入,来人剑眉鹰目,目光所过之处,阴寒气息深重。

祁城镜!

谢倾暖乍然翻身坐起,怒容满面,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入内院!猜到他不死心,没成想已经如此耐不住性子了。

祁城笙岿然不动,仿若未闻。

“小姐,镜公子强行闯入,奴婢们拦不住啊。”

清苑俏脸铁青,连忙跪下请罪。

“暖儿,听闻你病了,如今可好了?”祁城镜仿佛看不到众人排斥厌恶的神情,阴鸷的目光落在谢倾暖的身上,顷刻间转暖,挤出笑意来。

谢倾暖没有理会他,对跪在石子小路上的清苑几人轻声道:“起来吧,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就去找府中的护卫,爹爹掏钱养着他们,总归是要发挥些作用的。”

清苑是真心向着她,在她与祁城镜苟且一事被揭穿,赶出谢府后,也唯有清苑愿意跟着她,结果她被祁城镜唆使,寻机将清苑卖去了窑子,害她自尽身亡。

老天既然给了她弥补的机会,她就断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清苑。

“奴婢记下了。”小姐总算是想明白了,清苑哽咽着应了句,爬起身退到一旁。

被忽略在旁的祁城镜眼飞快的闪过一抹怒意,随即被担忧掩盖过去,深情的看着谢倾暖,语气低而轻,“暖暖,我知道你恼了我,得知你生病的消息时我心乱如麻,慌忙四处寻医,好容易找到了大夫又被拦下才会强闯进来,你懂我处境尴尬,这些年如被放逐一样,旁人都不将我放在眼里,唯有你……”

她以前最吃这一套,每每听到祁城镜又悲凉又无奈的语气述说自己的处境,就好像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样,她就心生不忍,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如今听着,谢倾暖只觉得胃里翻滚,恶心的感觉一波一波涌来。

“祁公子!”她厉声打断,“还望公子慎言,恪守礼仪,莫要僭越,坏了彼此的名声。清白于女子而言比性命还重要,难道公子是想逼我去死吗?”

她一字一句,都如利刃出鞘,锋芒毕露,誓要把祁城镜的心口捅出血来。

决绝的态度,没有半分挽回的余地,当真是要与他一刀两断!祁城镜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眸子浸上一层寒意,“为什么?之前我们还好好的!是因为他吗?难道连你都要嫌弃我?”

演上瘾了?

谢倾暖恶心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外人看着他一副遭受重创,伤情伤心的模样,还以为祁城镜对她有多情深似海,哪里知道,他不过是想着要失去谢袁两家的助力,剜肉一样的疼痛罢了。

更何况,此时他应该与她的好姐姐勾搭在了一起,孩子都有了!

“我们?我们之间有什么吗?还请公子说个明白,免得别人听了误会。”谢倾暖皱眉。

清苑见此,上前两步,“就是,不过是巧合碰见了两三面,我们小姐身边可都还带着丫鬟呢,那么多双眼睛瞧着,祁公子说的含含糊糊,故意坏我们小姐的名声究竟是何缘故?”

说的好!

谢倾暖赞赏的看了眼清苑,接收到这个眼神后,清苑挺直腰杆,无畏的与祁城镜对视着。

“这位兄台……”祁城镜刚一开口。

谢倾暖立即提醒,“祁公子本该认识的,你眼前的这位乃是当今陛下的二皇子。”

她知道祁城镜最大的心结在哪里,自然知道戳哪处最痛。

明明都是皇子,一个金尊玉贵的养在宫廷,一个野草般长在穷乡僻壤里,如何能甘心?

果然,那一句‘本该认识’让祁城镜的脸皮诡异的抽搐了两下,再不能故作不识,被逼着只能屈膝行礼,“草民见过二皇子。”

一直冷眼旁观的祁城笙慢悠悠的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瞥了眼眼角眉梢染着快意的谢倾暖,唇角微勾,这才该是淮阳王教养出来的女子!

明媚耀眼,遗世明珠,而不是个忍气吞声的受气包。

今生再见,她的性子真是与记忆里判若两人……

他视线落在祁城镜的身上,并没有第一时间让他起身,而是放松身子倚靠在廊柱上,须臾,淡淡道:“祁公子可记下谢二小姐的话了?”

祁城笙惬意的屈膝坐在廊下,一双星眸冷冷淡淡的看着跪在下面的祁城镜,阳光在他身上笼罩着一层暖光,更添了几分雍容。

谢倾暖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这才是一切该有的样子!

只是这么一来,以祁城镜的心性,怕是恨不能把他们给活撕了。

“二皇子身份尊贵不假,但这是我和暖暖的私事,你插手不太合适吧?”

祁城镜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

“私事?”

祁城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过头来浅笑着看她,“谢倾暖,你们之间有什么私事是本王不能过问的吗?”

不知怎的,谢倾暖硬是从这样温和的声音中感觉到了渗骨的寒意和威胁,皮笑肉不笑!危险!

她果断摇头,“我与祁公子不过点头之交,何来私事一说,还请二皇子做主替臣女讨回公道。”

说完之后,谢倾暖心有余悸的偷看了眼祁城笙,他眼中笑意似乎深了几分,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色。

……

她一时心如乱麻,原来祁城笙性子这么古怪?他到底想干嘛?

“暖暖……”祁城镜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还没有听清楚吗?”祁城笙声音骤然转冷,“暖暖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

他忍了那么久,已经不想再忍了!

周围的气温骤降,谢倾暖抖了下身子,下意识的退了几步,谁知脚刚挪,一道轻飘飘的视线就飞了过来,她尴尬的挤出个笑容,鬼使神差的又挪了回去。

再一看,祁城笙正盯着祁城镜,难道刚才,是她的错觉?

谢倾暖心里猫儿挠似的,前世他们为敌对立的时候,她都没这么害怕过祁城笙,哪知现在就一个眼神,她就怂成这样……没出息!

二人之间短暂的互动被祁城镜尽收眼底,他揪着袍子的手青筋暴起,一脸难堪,强忍着怒意,“草民……

听清楚了!”

短短几个字,祁城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就像是被人打肿了一样。

从前不是没人欺辱他,他都能面不改色,事后算账。

唯独……唯独这位二皇子,他的好哥哥,他动不起!

“蚀歌,送祁公子出去,我不想在谢府周围再见他!”

祁城笙一道令下,一个黑衣男子闪身而出,拎着祁城镜的衣领就翻墙而出。

院内一众婢女敬佩的偷看着祁城笙,二皇子真的是什么都敢干啊!

“怎么,不忍心?”

谢倾暖正思考着祁城笙为何性情大变,哪成想他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一道黑影挡住了视野,她有些奇怪,“什么?”

祁城笙见她一脸茫然,眸中刹那间闪过恼怒,无奈种种情绪,最后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嘴角,原来是魂游天外去了。

他还以为……

“时间差不多了,清苑,扶我进去吧,我有些困了。”谢倾暖往他身后瞧了眼,已经空无一人,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

清苑候在廊下,闻言快步走来。

“去吧。”祁城笙让开路,谢倾暖前脚刚踏进屋内,后脚就有人来将祁城笙给请走了。

谢倾暖觉得此事必须要解决才行,转道去了书桌旁,提笔写了封信交给在清苑,“你去趟我娘的院子,就说是给外公的。”

袁家每个主子都有一个专属影子,外公偏爱她,自小就开始准备着的,她需要外公将人送来,有些事情,还要让心腹去办她才放心。

袁家的人办事很快,信送出去没多久,人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影子帘棠见过主子。”

如影随形,一生一主。

谢倾暖俯身将她扶起,看着与前世一般无二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果然外公送来的还是帘棠。

本来是护卫她周全的影子,被她送去了保护祁城镜,那晚浑身是血的倒在她帐篷门口,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祁城镜以奸细为名断了手脚筋,扔去了军妓营。

帘棠那时到底想说什么话,她再没有机会听到了。

“回来了就好。”

她反复的念着这句话,心脏绞疼,眼眶酸涩的险些落泪。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案,她都会从祁城镜的身上讨回来。

帘棠不明白她为何情绪波动剧烈,也没有说话。

“我要你盯紧谢倾莲的院子,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汇报,另外……”谢倾暖招了招手,帘棠会意的凑近,二人耳语了几句……

“主子放心,帘棠会妥善处理。”

她话落,抱拳一礼,消失在了原地。

谢倾暖推开窗望向某处,嘴角噙着笑,“你们可别让我失望啊!”

随着身体康复,守在栖梧苑附近的守卫逐渐被撤掉,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祁城笙并未提起要搬出去的事儿,自然也没人敢过问。

近两日他总是不在府中,谢倾暖一打听才知道城中的疫病是越发的严重了。

“小姐?”清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谢倾暖回过神来,“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以祁城笙的医术和能力,疫情应该有所控制了才是,怎么会更加严重呢?她脑子里忽然浮现了一个跪着的人影,双目蓦地放大,难道是他在捣鬼?

谢倾暖越想越有可能,祁城镜是不会放过任何报复的机会的。

看来等祁城笙回来后,她要提醒他多加防备才行。

她等到半夜,没看到祁城笙的影子,倒是帘棠有了消息。

“谢倾莲命人悄悄的请了个大夫进府,随后她的贴身婢女就偷偷溜出府去了药房。”

谢倾暖眼睛一亮,她猜的不错,果然这个时候谢倾莲已经珠胎暗结了!

“你可查到了她买的什么药?”

帘棠不假思索,“藏红花。”

打胎的?谢倾暖无端的有些烦躁,按照前世谢倾莲小产的时间推算,她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打算打掉孩子啊!

她醒来之后,似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不过,让谢倾莲称心如意的事情她从来都是不愿意做的,这个孩子留着还有用呢!

“怀孕是件好事,你可要好好的看着大姐姐的肚子,别让她把孩子给弄死了。”

帘棠点头。

谢倾暖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眼前突然闪过临死前谢倾莲提起祁城笙的神情,那是恨意……还有嫉妒!

嫉妒?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诡异的掀唇,“想来祁城镜应当还不知道他就要当爹爹了,帘棠你就辛苦一趟吧!”

帘棠看着自家主子冷笑,背后忽然汗毛直立……

祁城笙一夜未归,谢倾暖正想着要不要着人去问问,栖梧苑就来了不速之客。

“二姐姐病了这些日子,还真是因祸得福啊。”谢倾歌观赏了一圈屋内的摆件,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谢倾遥坐下。

丫鬟见此,下去准备茶点和吃食。

谢倾暖将最后一朵珠花簪在鬓边,缓缓从梳妆台前起身,她还以为有什么事儿,原来是耐不住性子了。

她这位三妹妹啊,仗着有个做乾州太守做舅舅,心比天高,自觉比其他庶出姐妹高一等,因此也更加仇视嫡子嫡女。

前世靠抱着楼芊芊和谢倾莲的大腿寻了个不错的亲事,婚后将夫君和家婆拿捏的死死的,动辄打骂,堪称奇葩。

“因祸得福?”谢倾暖笑笑,走至桌边落座,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不知三妹口中的福从何来?”

谢倾歌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笑很是扎眼,像是在嘲笑她似的,头脑一热,脱口而出,“二皇子殿下贴身照顾,不是福是什么?”

谢倾遥抿唇转头看向窗外,恨不能撒手离开。

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惦记男人了?惦记也就算了,还大大咧咧说出来也不怕遭人耻笑。

“三妹妹想要这份福气的话,也可病上一场,千万留心把握好分寸,不要有福无命享才是。”

她淡淡的回了一句。

“你胡说什么?身为名门之后,怎么可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可不像某些人不知廉耻。”

为了博取一个男人的关注而装病?这话传出去,她谢倾歌在靳州也别想要名声了。

谢倾暖自动忽略了她指桑骂槐的行为,笑眯眯的看着她,“那三妹妹倒是说说,某些人小小年纪就为了外男争风吃醋,冲撞嫡姐,可算得知晓廉耻?”

不是她吹嘘,这种段数还太嫩了,她当年可是亲身经历过深宫大宅的腥风血雨的,在那些修炼成精,杀人不见血的老狐狸面前,谢倾歌连让人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你……”谢倾歌俏脸涨的通红,捏着茶盖的手指都打哆嗦。

她分明知道谢倾暖在骂她,但人家又没有指名道姓,她上赶着对号入座,不是自找难堪吗?

一直沉默不言的谢倾遥有些失望的翻了个白眼,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跳了一次湖醒来的二姐姐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少得意,二皇子救你不过是看在淮阳王的面子上。”

谢倾歌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谢倾暖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那是自然,我外祖父功勋卓著,位高权重,面子是极大的。”

啥?

瞧着她得意洋洋的神色,谢倾歌心里抓狂,欲哭无泪,她不是想要在夸她外公啊!

谁不知道在淮阳王是陛下的义兄,深受朝野敬重,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恨好嘛?

“三姐姐,这糕点不错,你尝尝吧。”谢倾遥适时的打断,不容拒绝的在将糕点塞在了谢倾歌的手里,再说下去,丢脸的是谁还真的不一定。

毕竟她是被谢倾歌拉过来的,总不好眼看着她出丑。

谢倾歌被插话一脸不悦,但还是强忍着闭上了嘴,狠狠的咬了口糕点。

见此,谢倾暖也没有紧逼,这笑意深深的看了眼状似乖巧,懦弱无害的谢倾遥,高手,在这儿呢!

二人坐了一会就寻借口离开了。

帘棠那边也带来了好消息,“祁城镜约了谢倾莲今晚子时在望月湖旁水榭相见,主子是否要领人去……”

去干什么?捉奸啊!

谢倾暖摇头,语重心长的教育帘棠,“你要记得,欲先使其死亡,必先使其疯狂!你今晚跟着去瞧瞧,看他们说了些什么。”

帘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退了下去。

入夜后,谢府的后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黑衣斗篷的女子鬼鬼祟祟的闪了出去,没多久,一道影子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谢倾暖去东厢看了眼,祁城笙依旧没有回来,她烦躁的在院中走了两圈,心中担忧,靳州的疫情当真如此严重?忙的他昼夜不歇?

想了许久她都没什么解决的办法,治病解毒这一块不是她的强项。

算了,还是先利用谢倾莲牵制住祁城镜,少了人刻意捣乱,情况总能比现在好些。

心中有了结论谢倾暖稍稍松了口气,等到半夜帘棠才回来,不过神色有些古怪。

“说说吧。”

“他们二人吵了一架,祁城镜不同意拿掉孩子的提议,说再等几日,待他娶,娶了小姐之后,就求着谢筹枫将她也嫁过去,姐妹二人共侍一夫也算是一桩美谈。”

帘棠忍不住啐了一口,要不是顾虑小姐的大事,她真想把这对奸夫淫妇溺死在湖里。

她从加入袁家影子训练的时候就知道将来是要保护小姐的,努力从那炼狱里爬出来,就是为了小姐,祁城镜和谢倾莲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打小姐的主意!

“还是一如既往的厚颜无耻,然后呢?”她不得不说,祁城镜真的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便是谢倾歌谢倾遥等人爹爹都不会答应嫁给他,更何况是想要他的嫡女和庶长女,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然后不知谢倾莲说了什么,祁城镜就消了怒气,二人又开始密谋着……”

夜落星河,祁城笙刚刚换了身衣袍,将擦手的帕子丢进了水盆里,蚀歌抱着剑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好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有话就说。”

祁城笙推开窗,窗外养着一盆兰花,馥郁芬芳,他指腹轻轻的在娇嫩的花瓣上拂过,唇角染上些许笑意。

蚀歌站在不远处,觉得最近自家主子性子越发深不可测了,这两日笑得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

不是冷笑,蔑笑,讽笑,嗤笑……而是自心底散发着的愉悦,是因为谢二姑娘吗?

“主子,您提前启程,快马加鞭的赶到靳州,直奔谢府而去,难道一切都是为了二小姐?她,她的身份怕是配不上……”

‘二皇子妃’几个字还没吐出来,蚀歌就感受到了来自祁城笙骤冷如冰刃的目光,吓得立马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险些被口水呛着。


“你且看着吧,这个位置,非她不可!”

祁城笙斩钉截铁的语气让蚀歌忍不住皱眉,悄悄嘀咕道:“娘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可是知道,娘娘早早的就收集了京城各家小姐的画像和信息,为了日后的儿媳妇仔仔细细的挑选着,生怕辱没了她儿子。

连丞相的女儿都是挑三拣四,处处不满意,更遑论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这不是开玩笑嘛!

“母妃会喜欢她的。”

祁城笙淡淡一笑,再不多说什么。

主仆二人刚准备出去,就见一个差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属下给二皇子请安,请二皇子移步府衙。”

祁城笙和蚀歌对视了一眼,笑意深深,“走吧,鱼儿上钩了!”

他们,该去收缴战利品了……

“小姐,奴婢刚去厨房的时候见着大小姐往这边来了。”

清苑挑了帘子进门,看着谢倾暖的目光含了一份隐忧,“要不就说小姐身子未愈,推了吧。”

“你在怕什么,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果然是坐不住了,看来这几日她的变化让谢倾莲和祁城镜都有些发慌,才会着急着下手将局面定下来。

谢倾暖不以为意,她明白清苑顾虑的是什么,毕竟在清苑的眼里,她和谢倾莲还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别说是她了,恐怕连谢倾莲都是这么认为的。

“小姐……”清苑哭笑不得,她哪儿是这个意思?

“去吧。”她挥了挥手,清苑只得退下。

没多久外面就有一道白衣翩然而入,谢倾莲自恃美貌,又喜欢做出遗世独立,出淤泥而不染的绝尘之态,常年穿着一身绣银莲纹的留仙裙,举手投足,尽显风情。

“大姐姐来了你们怎的也不知通报一声,以后若再犯懒,就打发出府自行谋生吧。”

谢倾暖听着声音迎了出去,一开口就训斥了院子里的婢女。

谢倾莲脸上的笑容一僵,忙要开口求情,就被一个小丫鬟抢了话,“小姐明察,是大小姐说了不必通报的。”

“哦?大姐姐说的?”谢倾暖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勃然大怒,“好个信口胡诌的丫头,大姐姐最是知书达礼之人,如何会这般不懂规矩,僭越主家?”

她句句是维护着谢倾莲,几个小丫头委屈的都快哭出来的,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谢倾莲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种维护比责怪更要命,她今日要是不说清楚,恐怕脚还没出栖梧苑,这蛮横无礼,累人受罚的名声就传出去了,以后谁还敢替她办事。

她暗暗看了谢倾暖一眼,见她眼睛如往昔般澄净清澈,不谙世事,心下松了口气。想来以她一根筋的性子想不出这种害人的法子,应当是个意外。

“二妹妹别怪她们,的确是我不让通传的,以往我……”谢倾莲刚要解释,只见谢倾暖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当真是这样?”

那惊讶神情,恰到好处的语气,让谢倾莲眼皮猛地跳了两下,险些绷不住笑容,“是,我着急见妹妹,没想太多才惹出的麻烦,要怪就怪姐姐吧。”

谢倾暖瞧着她有火无处发的憋屈模样,心中冷笑,该你怄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话都说明白了,谢倾暖就训斥了两句,吩咐人准备瓜果茶点,领着谢倾莲进了屋。

“姐姐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浅笑着问道。

谢倾莲犹豫了片刻,看了眼旁边随侍的清苑几人,不肯开口。

谢倾暖故作茫然的看着她。

“我们说些体己话,二妹妹不如让她们退下。”真是见了鬼了,谢倾莲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只觉得今日诸事不顺。

就连平日里如傻子般好哄的谢倾暖也是让人抓狂。

“这……”谢倾暖看了圈,暗笑不已,看来来意与祁城镜脱不了干系,她还想这出戏能演下去呢,可不能半路把人给气跑了。

“既然大姐姐都这么说了,清苑你们出去候着吧。”

清苑虽不愿意,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公然忤逆主子,忧心忡忡的退了出去,关上门,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如今四下无旁人,二妹妹你与姐姐说实话,你是当真要与祁公子绝情吗?”

谢倾莲抓着她的手,柔声问道。

谢倾暖露出一种万般无奈与痛苦的表情,嘟哝着道:“我都跳湖自尽了爹娘还是不答应,除了放弃,还有什么法子?”

听了这话,谢倾莲顿时觉得看到了希望,眼睛放光,“也就是说,你还是在意祁公子的?迫于压力才会退缩?”

在意?自然是在意的,在意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定要在修罗地狱里长长久久的活着。

心中想着,谢倾暖含羞带怯的点点头,好容易憋了会气才“羞红”了脸,“那是自然,祁公子一表人才,待人体贴,可惜命运坎坷着实让人怜惜。”

不管谢倾莲什么想法,谢倾暖险些被自己恶心吐了。

她一定要趁着这次机会和祁城镜划清界限,将这对狗男女死死的绑在一起。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姐姐倒是有个法子,能让爹和母亲同意你们事儿。”谢倾莲迫不及待的想要撮合他们。


“哦?姐姐请说,若,若是能成,我们定不忘姐姐的大恩。”

谢倾暖闻言激动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甲深深的抠进肉里,谢倾莲忍着痛不敢动作,强笑两声,附耳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

她霎时间红了脸,喏喏道:“不,这,这怎么行?以爹爹的脾气,会打死我的。”

这次,谢倾暖是真的气红了脸,祁城镜和谢倾莲这对狗男女前世就撺掇她生米煮成熟饭,被爹爹捉奸在床。

谢家百年世家,名门清流,哪里能容得了此等败坏门风的行径?

也是因为这个,她被爹爹盛怒之下赶出谢家,连累了阿娘都被耻笑!

“你怕什么?你可是谢府的嫡女,爹爹顶多训斥一顿,最后还是能如愿的。难道,你就为了这点小事要放弃祁公子吗?他失去了你,可就什么都没了。”

谢倾莲摆出长姐的架子苦口婆心的劝着,仿佛真的是掏心掏肺的替她筹谋。

小事么?谢倾暖恨不能大笑两声,一把将眼前这张脸皮给揭下来看看到底有多厚!

真的只是害她声名狼藉被扫地出门也就罢了,想想之后付出的代价,她真的是恨不能立马把他们给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反正祁公子的信我放在这儿了,要不要破釜沉舟博一把全看你了,他说会在老地方等你,见不到面儿,就一直等下去。”

谢倾莲被她再三犹豫的行为给气狠了,佯怒着甩出一个信封,大步走了出去。

按照她以往的性格,话说到这份上她早就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祁城镜身边去,谢倾莲也算是将她摸得透彻。

看着桌上的这封信,谢倾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就连四周的帘帐都无风自动,“戏台搭好了,结果可未必会如你们所愿啊……”

她一心与谢倾莲周旋,完全没有察觉在她头顶正上方,缺了一块砖片,透着淡淡的阳光。

靳州东边的某处宅子,影卫将话原本的复述之后,祁城笙正在拟奏折的手猛地一顿,近乎失态的一掌拍在桌面上,“砰”的一声,桌子炸裂开来。

影卫和藏在暗处的蚀歌皆是浑身一抖,脚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好,好的很!谢倾暖,你敢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谢倾暖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腿已经危在旦夕,就算知道,她也是非去不可。

是夜,月上梢头,栖梧苑已经熄灯,帘棠为谢倾暖披好黑色的斗篷,郑重道:“小姐放心,帘棠稍后就到,定不负小姐所托。”

谢倾暖抿唇轻笑,“不必这么紧张,他不会对我用武的。”

谢倾莲送来了祁城镜的手书,约她今夜子时老地方见,她早就备下了一份大礼,正愁送不出去呢,自然要按时赴约。

“嗯。”帘棠轻轻应了声,那眼神摆明了不相信。

谢倾暖敛眸藏起笑意,她是这个世上最了解祁城镜有多薄情寡性的人,他虽卑鄙无耻,不择手段,但有一个优点,就是会权衡利弊,能屈能伸。

他还要依靠着谢袁两家崛起,断不会在此时自绝后路,得罪于她。

出了府,谢倾暖提气运功约莫两刻钟就到了望月湖,遥望笼罩在银辉鳞波中的水榭,静谧的像是月夜中独绽的一株雾莲,隐隐绰绰,令人心摇。

她抛开种种杂念,足尖轻点上了水榭,祁城镜早早等在了外面,见她到来,万分欣喜迎上来,“暖暖,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外面更深露重,走,我们进去说话。”说着,伸手朝着她腰间揽去。

谢倾暖侧身避开,径直走进楼阁。

身后祁城镜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收回,眼中乍现了一抹冷光,转瞬即逝,很快重新挂起笑容跟了进去。

“暖暖,水榭里养着的并蒂莲开花了,我领你去看看。”寒暄了几句,祁城镜见她始终兴致缺缺,提议道。

谢倾暖脱下斗篷的帽子,露出精致的脸蛋来,笑看着他,“祁公子难道忘了这水榭是我外公送给我的,既是我的东西,哪里还需要一个外人领路?”

在她的地盘上,花她的钱,用她的人,和她姐姐偷情,真真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她说话丝毫不留情面,祁城镜负在背后的手紧紧的捏成拳,面上笑得宠溺,“你这丫头气性可真大,什么你的我的,是我们的。”

‘我们’两个字,他咬的格外重,像是用尽了力气才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又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我们?”谢倾暖玩味的意味更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的东西都是我们的,那公子的东西呢?”

祁城镜的脸色微沉,抿唇不语。

谢倾暖忽然捂住嘴瞪大了眼,一副碰到了禁忌的模样,惴惴不安的看着祁城镜,这样熟悉的神态使得祁城镜心中松了下,僵声道:“你不必害怕,我没……”

“害怕?”谢倾暖用极其夸张的语调重复了一句,连忙摇摇头,扳着手指头数道:“我适才想起,这买卖我亏大了。”

她啧啧两声,如数家珍,“公子说寺庙清苦,食不果腹,我出钱买了个宅子给你住。公子说自己囊中羞涩,耻于见人,你一应交友赏花喝酒甚至是找姑娘的钱就全记在我账上。公子说自己如无根浮萍,难以立业,就将我手中唯一的雕花水榭接掌,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见到一分钱,公子说……”

谢倾暖大有继续的意思,祁城镜厉声喝止,“够了!”

她轻笑两声,倒也住了嘴,揶揄的看着他。

心想: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她上辈子果然是瞎了!

“暖暖,你何时变得如此世故?难道也要与那些人一样,顺势踩我两脚吗?”祁城镜一脸被羞辱的愤怒,恨恨的问道。

这是什么逻辑?不给他花钱就是践踏他?

谢倾暖无语,默默算了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她很是委屈的垂首,揪着自己的衣角卷了卷,声音讷如蚊蝇:“我是想要你记住我的好,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儿。”

祁城镜面上闪过些不自在的神色,板着脸训斥,“瞎想什么呢?”

语气却是温和了些许。

谢倾暖莞尔一笑,亲昵的上前两步揪着他的衣袖,娇糯的哄道:“那吃我一盏赔罪茶,就不能再生气了?”

祁城镜若是稍加留心就能发现,谢倾暖用指尖掐了他一点袖边,且始终保持着些距离,也没有留意到,谢倾暖始终唤他公子,不曾如往常那般亲昵的唤“阿镜”。

奈何他此刻全心掩盖着自己的心思,生怕露出马脚。

祁城镜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故作大度的道:“这次就饶过你了。”

谢倾暖闻言欣然转身倒茶,在祁城镜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一些白色的粉末随着她的动作悄无声息的落入茶盏中,不留痕迹的化开。

“请公子用茶。”

她笑嘻嘻的将特意为祁城镜调好的茶水递了过去,祁城镜不疑有他,端起来一饮而尽。

谢倾暖笑意深深,走到窗边举目朝湖边望去,就见帘棠踏水而来,臂弯里夹着一个人,她心中默念:“三,二,一……倒!”

“噗通!”

巨物砸地的声音响起,帘棠同时进了水榭,将裹得像粽子一样的人丢在地上,露出谢倾莲那张脸来。

“果然用了这种下作的东西。”帘棠四处寻了一遍,在香炉里发现了烧的只剩下半截的催情香!要不是小姐早有准备服了解药,岂不是要被这个畜生毁了名节?

她怒不可遏,抬起一脚踹在已经倒地昏迷的祁城镜下腹,昏睡中,他亦是疼的浑身哆嗦。

谢倾暖憋笑移开眼,帘棠真是个小机灵鬼,做了她想做的事儿。

“走吧,待会人都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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