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泡脚

泡 脚

作者:陈新峰

落叶缤纷的冬季,天寒地冻,我又想起了泡脚。儿时的冬天,出奇的冷。小雪过后,瓦喔(口哨)风整天呼呼的刮着,渠里有一拃多厚的冰楞。下雪时,天地间一统笼,除了飘飘洒洒的白雪,你看不到第二种颜色。

小时候的我,每年冬天都要生冻疮的:十指冻得像红萝卜一样,手背上龟裂得能看见血丝。脚背肿胀得像硬面馒头似的,走起路来,疼得我的一瘸一拐的。就连耳朵也冻得像风干的腊肉一样,上面结满了血痂,假如不小心碰擦一下,有一种刀割般的疼痛。每到此时,妈妈就会去村里找些风干的辣椒秧子、晒干的茄秧、晾干的葱白须、切成陀陀的白萝卜回来,倒在毛边锅里。然后,添上父亲从二里地之外,挑回家饮用的山泉水,熬上一大锅偏方水,分批舀进我家祖传的木盆里。待我双脚蹬在木盆上面的木条上之后,妈妈便会往膝盖上面再盖上一件旧棉衣服,让我靠热水的蒸气先来捂一会儿脚。然后再徐徐的加热水泡脚、泡手。说也奇怪,刚开始泡脚时,冻伤处的硬肉奇痒无比。坚持上一个礼拜之后,脚手上那些艰硬的瘀快,就开始慢慢的变软了。脚底板好似有无数只甲壳虫,在为我挠痒痒,实在是舒服极了!

我家的柏木木盆,直径足有二尺长,是父亲在油坊用毛油沤过的,结实、红亮、不漏。用木盆洗脚,又保温、又宽畅、又舒服。洗完脚擦脚时,脚掌蹬在木盆沿子上,又稳当,木盆也不会倾倒。这种每到冬天,就开始泡脚的习惯,一直从上小学坚持到初中毕业。上高中之后,学校晚上不提供热水,泡脚就成了一种奢望。只有在礼拜六的时候,才能偶尔回家享受一次。

九十年代,我到南方去打工。宁波的冬天,也冷得令人瑟瑟发抖。好在这个时候,义乌的小商品已经席卷了全国各地了。于是,冬天里,我从小商店买回了热得快和塑料桶。每天晚上,在宿舍里面烧热水泡脚。只是,宁波的房檐下,找不到同故乡一样的干茄秧和干辣椒秧子,泡脚水就显得寡淡的多。二千年伊始,宁波市的大街小巷,一夜之间开张了许许多多溢光流彩的足浴店。店里面有明亮发光的木桶;可供客人选择的中药、花茶、药粉等泡脚辅料;还有精致的按摩床,洁白的足巾,漂亮的小姐,温馨的服务;还有舒适的暖(冷)气,柔和的灯光,美妙的音乐,多彩的投影……原来,老百姓平平常常的洗脚行为,竞然也是一种文化,是一种能登大雅之堂的生意,是一种能搞活经济的技能!

二千一零年之后,家的里条件好转了。爱人买了一个能自动加温、又能自动按摩的洗脚盆。毎到冬天,爱人把每年端午节那天,天还没亮就抜回家,挂在门楣上的陈艾取下来,剪成段,熬成艾水,倒在自动加温盆里,反反复复的泡脚,倒也惬意!可惜我常年在外飘泊,享受不上。现在的冬天,明显是暖冬了。宿舍又有了空调,加上受疫情的影响,下班之后,也不敢到外面去浪。

于是,冬夜用温水无休止的泡脚,又是我唯一的爱好和消遣。泡着,泡着,我又想起了儿时的木盆,想起妈妈为我熬的茄秧辣秧萝卜水来……


作者简介陈新峰,男,农民。常年在宁波务工,空闲时间爬格子,喜欢用文字记录身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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