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古希腊的生活本身是充满美感的，各种文化形态中都体现了美的形态、美的特征。其中，雕塑、建筑是以空间凝固的形态来表现美，将美的姿态、美的瞬间展现给众人。

古希腊雕塑

还有一种美是通过时间的流动展现的，这就是希腊的文学，包括史诗、抒情诗、悲剧、喜剧等。本章将详细阐述希腊的文学发展历程，尤其是希腊的抒情诗、悲剧与喜剧。

古希腊文学的三大表现形式之一——希腊抒情诗

抒情诗是古希腊文学的三大表现形式（史诗或叙事诗、抒情诗、悲剧）之一，继荷马史诗之后，古希腊人便开始以抒情诗的文学体裁来抒发自己的情感，传达自己对社会、对生活的感悟。这些诗歌就像我国的《诗经》一样，朴素却深邃动人。

古希腊的抒情诗盛行于公元前7世纪到公元前5世纪，大多以歌唱的形式来表现，歌唱时还伴有管弦乐器的乐声。但古希腊的诗歌远远不只限于我们今天理解的艺术的某个门类，它其实覆盖了整个希腊生活的所有方面。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运动员在奥林匹亚竞技场上表现出来的优美姿态以及雕塑、建筑等在空间中凝固的艺术形式，其实都是一种“诗歌”，只不过这种“诗歌”是在空间凝固状态之下体现的。

古希腊时期的竞技体育

当然，诗歌本身的表现形式是在时间当中流动的，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展现出其悠长的意蕴。正因为如此，希腊的生活充满了诗情画意，不论何种文化形态的呈现都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美。

一、古希腊诗歌的发展历程

一说到古希腊诗歌，首先想到的就是荷马史诗。史诗是一种古老的诗歌形式，它出现的时代要早于希腊的抒情诗和悲剧。就如同古希腊文明与两河文明、古埃及文明有一定的渊源一样，希腊史诗的形成也可能受到过美索不达米亚史诗《吉尔伽美什》和埃及《亡灵书》等宗教诗歌的影响。

埃及《亡灵书》

早期的希腊史诗是一种诵唱艺术，其前身可能主要是描述神灵或英雄的日常活动的叙事诗。荷马史诗出现之后，希腊的英雄史诗创作迎来了高峰。古希腊史诗的代表作主要有荷马的《伊利亚特》《奥德修纪》以及赫西俄德的《神谱》等，同时还包括其他一些不知名诗人的系统叙事诗。

这些内容都是以诗体形式出现的，带有这种文学形式特有的修辞方式。这时候的史诗、叙事诗等，都以讲故事的方式阐述作者想要表达的内容，这些内容大多是神话传说、英雄故事等。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思想观念不断进步，对于文化形式的欣赏要求也开始提高，于是抒情诗在这种内容较直白、浅显的史诗或叙事诗的基础上出现了。

抒情诗不再是简单地叙述故事，而是着意抒发作者内心的情愫和感受，表达内心所思、所想、所感。这对创作者和接受者的文化水平、文化层次的要求显然要高于叙事诗对人的要求了。因此，抒情诗的出现，也意味着古希腊文化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伴随着文化的不断发展，普通大众对文化的需求也越来越强烈，这时一种雅俗共赏的文学形式——悲剧应运而生。与抒情诗相比，悲剧既具有戏剧的成分又具有完整的剧情，因此贵族阶层能够接受它，普通大众也能够接受它。

它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雕塑、建筑和抒情诗，成为一种人人都感兴趣的文学艺术形式。当然，不同阶层、不同教养、不同背景的人从中得到的感受肯定是不同的，但它的整体特点就是雅俗共赏，满足不同人群的文化要求。

当悲剧发展到巅峰之后，两种不同的文学发展路径又出现了：一种是悲剧彻底走向世俗化，其结果是产生了另一种新的文化形式——喜剧；

而另一种是悲剧走向了更为高级，甚至“高处不胜寒”的境界，最终激发了哲学的高扬。在某种意义上，哲学与喜剧其实是悲剧进一步发展的两个方向，最终这两者分道扬镳，代表了完全不同的精神内涵和价值取向。

二、抒情诗的出现与特点

古希腊抒情诗的出现与希腊社会文明的进步是分不开的。公元前8世纪后，希腊原有的氏族制度逐渐瓦解，阶级分化日益加剧，社会不平等现象加深，城邦逐渐形成。

古希腊城邦的形成

人们失去了氏族的庇护，同时也摆脱了氏族的束缚，每个人在社会生活中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时，个人意识便代替了原来的集体思想，个人的情感要求也从多个方面表现出来，由此产生了抒发个人情感的抒情诗。

与此同时，古希腊人信奉多神教，对奥林匹斯诸神的崇拜和赞美也使他们从最初绘声绘色地讲故事逐渐发展到通过诗歌表达内心对神的讴歌与崇拜，从而使希腊的文学形式从叙事诗逐渐走向了抒情诗。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奥林匹亚竞技会的出现。希腊人积极参与其中，与各城邦的运动员进行体育竞技，竞技会过程中还会举办各种文娱表演，这些文娱表演多数是在赞美运动员的出色表现，抒发对运动员，尤其是对竞技中获得锦标的运动员的崇拜之情。

此外还有对自己的城邦、国家的热爱和赞扬的主题。这些因素都推动了抒情诗的出现与发展，人们可以通过这种优美的文学形式抒发内心的敬仰与热爱之情。前文提到，古希腊的雕塑主要是人体造型，多是赞美奥林匹斯诸神、传说中的英雄以及奥林匹亚竞技会上的运动员。

古希腊的雕塑

抒情诗也是如此，它与雕塑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以空间中凝固的形式来表现，一个以时间中流动的方式来展现，但两者都是随着希腊城邦社会的发展以及奥林匹亚竞技会的影响而生长、发展的。不论是对奥林匹斯诸神的崇拜，还是奥林匹亚竞技会，都属于高雅的、带有精英色彩的活动。

对诸神的崇拜

随之产生的雕塑艺术和抒情诗也具有同样的特点，即高雅的艺术，也可以称之为“阳春白雪”。我们很难想象一个处于社会底层、每天为生计奔波的农民或奴隶会用抒情诗表达自己的情感。因此，不论是众神崇拜与奥林匹亚竞技会，还是雕塑艺术与抒情诗，都代表古希腊城邦社会中“阳春白雪”这样的文化品位。

“抒情诗”（Lyric Poetry）一词指由弦琴、竖琴或短笛伴唱的诗歌，包括双行诗体、讽刺诗、琴歌和牧歌等多种题材。抒情诗起源于希腊的民间歌谣，形式多种多样，根据伴奏的乐器可分为笛歌和琴歌。

其中笛歌是用笛子伴奏，出现的时间比较早，诗歌形式是一种每段由六音步诗行加上五音步诗行组成的双行体，内容上包括挽歌、战歌、情歌等，后世通常将这些诗歌统称为哀歌。而琴歌是用弦琴伴奏，古希腊的琴都是拿在手中弹奏的，与我国古代箜篌的弹奏方法比较相似。

古希腊的琴开始只有三根琴弦，后来逐渐发展为五弦和七弦。琴歌可分为独唱和合唱两种，独唱的诗歌主要抒发个人情感，合唱的诗歌多是抒发集体情感，主要用于宗教祭祀活动，多为赞歌。在各类赞歌中，以对酒神的赞歌最为著名，而公元前6世纪后盛极一时的希腊悲剧，与此有着直接的关系。

由此可见，从古希腊民间歌谣发展起来的抒情诗，最初既有一定的贵族格调，也有深厚的民间基础。从抒发个人情感的短篇歌谣到合唱歌曲，再发展为迎神赛会的赞歌，到最终促使古希腊悲剧和喜剧出现，希腊抒情诗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因而也成为古希腊文学中最为辉煌的成就之一。

三、古希腊的抒情诗人

在古希腊的抒情诗当中，成就最高的要属琴歌，即一边弹琴一边吟唱的诗歌。琴歌分两个派别，一种为独唱派，一种为合唱派。其中，独唱派也称依阿利亚派，以莱斯波斯岛为中心，代表人物是女诗人萨福；合唱派又称多利亚派，以斯巴达为中心。

女诗人萨福

公元前7世纪左右，依阿利亚派诗人特潘达将原本的三弦琴改成了新型的七弦琴作为诗歌的伴奏乐器。至此，对琴而歌的独唱抒情诗才算真正出现。之后，特潘达又将这种奏琴伴唱诗传到了斯巴达，并使这种形式的抒情诗逐渐传遍希腊各邦。

再后来，克里特岛的合唱舞蹈队传入斯巴达，与特潘达的奏琴伴唱诗相结合，形成了合唱抒情诗。在推崇集体主义的斯巴达，合唱抒情诗极大地激发了爱国精神。

到古典时期的城邦时代，希腊开始出现一些抒情诗人，比较早的如提尔泰奥斯、阿尔克曼、阿尔凯奥斯、阿那克里翁、西莫尼德斯等。但在所有的抒情诗人当中，影响最大的有两位，一位是莱斯波斯岛的女诗人萨福，另一位是将希腊抒情诗推向巅峰的诗人品达。

（一）提尔泰奥斯

一直以来，希腊人都十分热爱自己的城邦，尤其在城邦建立的早期，希腊的抒情诗人更多的是在关注国家、民族。他们具有强烈的家国情怀，集体仪式感很强。因此，早期的希腊抒情诗都带有很强的爱国热情，诗句传递的都是鼓舞和歌颂希腊人投入战斗、保家卫国的情怀。

从整体上说，斯巴达的文学和艺术乏善可陈，因为斯巴达是个好战的民族，城邦中的人要么是奴隶，要么是用于镇压奴隶的战士，这样的环境很难孕育像样的文学与艺术。但在斯巴达还没有大规模扩张时，他们的音乐与诗歌却独树一帜。

在公元前5世纪前，斯巴达城邦的诗人在整个希腊享有很高的声誉。虽然斯巴达人热爱音乐和诗歌，但他们创作的文艺作品都是为军事和战争服务的，并不是为了抒发个人情怀。他们的音乐与诗歌都强劲有力，特潘达就曾受邀到斯巴达，为斯巴达人创作各种战歌。据说在一次叛乱中，特潘达还凭借歌声平息了叛乱。

特潘达死后，提尔泰奥斯接替了他的工作。斯巴达人特别重视集体精神，很少会有人对个人教授音乐，通常是战士们一起合唱歌曲。合唱战歌不但能激发他们的爱国热情，还能训练他们遵守纪律、注重合作的精神。

在训练过程中，斯巴达的士兵们会集体跳舞，吟诵着各种爱国的诗歌。哪怕在战争期间，他们也会跳着群舞、唱着战歌奔赴战场。也可以说，战争虽然残酷、无情，但斯巴达的战争充满了“诗意”。

提尔泰奥斯以写战歌、哀歌著称，他流传下来的作品仅有5首完整的诗歌和一些残篇，其内容主要涉及斯巴达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以歌颂祖国、赞美斯巴达的勇武传统、谴责希腊人之间的纷争等为主，呼吁斯巴达同胞同仇敌忾、不畏牺牲，勇敢地与敌人战斗。

据说，在第二次镇压美塞尼亚奴隶的战争中，提尔泰奥斯为激励斯巴达战士、鼓舞士气，写了下面这首战歌。这首慷慨激昂的战歌最终扭转了战局，使斯巴达人反败为胜。

勇者为国征战，必奋勇争先；男儿当求战死阵前……让我们每个人站稳脚步，坚韧不拔，让我们齐步并肩，盾甲相连，豪气冲霄汉。壮士视死如归去，勇者马革裹尸还；刀枪剑齐指，奔向敌人，不胜誓不还！从这首战歌中可以看出，早期的古希腊诗歌带有一种英雄主义情怀，以讴歌祖国、鼓舞士气为主要风格，被古希腊城邦人民所喜爱和传诵。

（二）阿尔克曼

阿尔克曼是与提尔泰奥斯同时代的诗人，他与提尔泰奥斯既是朋友又是竞争对手。阿尔克曼是吕底亚人，后来斯巴达人惊叹于他诗歌当中的浪漫主义情怀，就将他请到斯巴达。到了亚历山大时期，希腊人将他评为九大抒情诗人之一。

阿尔克曼

阿尔克曼的诗歌风格与提尔泰奥斯截然不同，他的诗歌带有诗情画意，比较著名的有《夜》《无题》《翡翠》等，构思都极其巧妙。其中《翡翠》是一首讴歌海洋女神的短诗，内容是这样的。

你们这对歌声甜蜜的少女！我的脚已支不住我，可我真想化作翡翠，随着你们在浪花间群飞，无忧无虑像春天的鸟儿，海样的蓝。

海洋女神

很显然，这首意境优美、富有浪漫情怀的诗歌抒发的情感与提尔泰奥斯的诗歌完全不同，提尔泰奥斯让我们感受到早期斯巴达人的战斗精神，阿尔克曼让我们体会到希腊人温柔、浪漫的一面。

（三）阿尔凯奥斯

阿尔凯奥斯生活在公元前7世纪末公元前6世纪初，他创作的诗歌内容大多表现政治和战争，体现了古希腊诗歌中刚劲有力的一面。阿尔凯奥斯与萨福过从甚密，后世评论家认为他和萨福将古希腊的抒情诗推向了巅峰水平。

萨福与阿尔凯奥斯

阿尔凯奥斯的政治抒情诗主要描写党派斗争，他善于运用比喻，诗歌常带有一种含而不露的感觉。不过，阿尔凯奥斯最擅长的其实是酒歌与情歌，尤其是他创作的酒歌，风格明晰、情感热烈。

他还独创了一种“轮唱体”的酒歌，即饮酒时众人轮流吟唱的诗歌，这种轮唱体后来发展为一种固定的诗体，被称为“阿尔凯奥斯体”。阿尔凯奥斯最著名的诗歌就是下面这首《饮酒歌》。

朋友啊，你的心为何烦恼？难道能用思绪阻止未来？喝酒吧，酒是医治忧愁的灵丹妙药，让我们喝个一醉方休！这种对酒的热爱、饮酒时豪迈的气势，是阿尔凯奥斯抒情诗的典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