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之殇:慰安女到达工作场所,恐怖场景超乎想象!

卡车通过重重岗哨,开进龙珠小镇。这里已居民稀少,市面萧条。从许多迹象看,不久前曾经历过一场战火浩劫。

汽车穿镇而过,又行驶了一会儿,才见到一些由围墙包围着的瓦屋。

用石块垒起的围墙中段开着大门,门边贴着写着“陆军服务所”的红纸。门口立着一胖一瘦、凶神恶煞似的日本浪人。

卡车徐徐驶进大门。

这里战前是所小学,坐北朝南。紧挨大门的东侧两间是出入室。该室的东面,借着围墙,是临时搭起的一排洗涤池和汤屋。紧挨大门西侧两间,是保卫人员的住地。大门对面,是一排带走廊的教室。中间三间办公室,该室的东西两边均是三个教室,每个教室也是三间屋架。这排房总共为二十一间。东北角是男厕所,西北角是女厕所。借着东围墙的三间瓦屋是膳房。与其遥遥相对的西面,从北往南看,分别为训导室、石桥夫妇的卧室、枝子的寝室。中间一块长长的地方就是操场。

从车上下来的众女性被集中在一起。

石桥双手扶在杖头上,目视众人良久说:

“诸位,这儿就是你们的家啦。照支那人的说法,“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先洗尘,再吃喝。饭后,由枝子发给你们生活用品和工作服,痛痛快快洗个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有人不是盼望工作吗?我很感激你们的积极性。但是别着忙,支那还有句俗语:“皇帝不差饿兵'。所以我要求诸位先吃好歇好,养精蓄锐,明天早上八点,正式开始为皇军效劳。”

听众中有人愉快、有人惶惑·····.有人想解散了。

洋子甜蜜地笑道:“众姐妹请等一下,枝子小姐有话对你们说。”

枝子未语脸先红,愣了一会儿,说:“请大家原谅,我不会说话。咳,咳,我没有多的话,今天中餐是白米饭,马铃薯烧猪肉,再加一个青菜鸡蛋汤。”

华兰妞小声问秋菊:“马铃薯是什么东西?”

秋菊笑笑:“就是你们东北说的土豆。”

枝子看着大家,又咳了几声说:“碗筷各人分用,自己洗,自己保管。损坏了是要赔偿的,还请诸位多多关照,我的话完了。”

枝子说完,深深地弯了弯腰。

石桥说:“解散!”

枝子递给每人一条毛巾和一块香皂说:“先去那边洗洗脸手吧。”

枝子发完用品,转身对洋子说:“石桥太太,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外地讨饭的老婆子来帮我们烧饭。我去帮她做开饭的准备吧。”

石桥说:“以后怎么行?忙起来你是走不开的。”

洋子说:“枝子已经费了不少心,不能再怪她了。以后我们再留心,会找到的。”

石桥夫妇在卧室里边吃边聊着。

洋子说:“哎,我们少领了十个,吃亏太大了。”

石桥说:“你懂什么?你想多要?有呀,支那人多得很。别人不敢多要,我能多要吗?他们答应我,下批补给我十个马尼拉妞。”

洋子边吃边思考着其中的缘故······

办公室已改成“三类军需”的军需库。枝子在整理着马上要发的物品,比如牙膏、牙刷、搪瓷盆、红色三角裤、草绿色工作服、黄色军毯等等。

用过餐的众女拿着碗筷聚集在操场上。她们脸上都呈现出对饭菜非常满意的神情。

有人指着一排像鸽巢一样的门户,同朋友猜测议论着。

有几人走到大门边,想穿过出入室,到外面去逛逛街市,忽见两个浪人怒目而视,吓得她们缩回腿脚。

有人指着贴着“汤屋”二字的房子,请教别人它有什么用。

洋子捧着纸箱笑眯眯地走来:“我来告诉你们,支那北方叫澡堂,南方喊混堂,书上称浴室。”

洋子

黄秋菊沉思着,心想:这种说法确有道理。我国古人称沸水为汤,叫饭桌上的浓汤为羹。就这一字,也能证明两国文化的亲缘关系。

枝子也捧着纸箱出来。

众女围到汤屋门口观看。汤屋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有一排水池,是洗漱浣衣处。对面墙上整齐地钉了几排大铁钉,是挂替换衣服用的。更衣就在这儿。另面墙上挂着布帘,挑起布帘,内间是用砖砌就的大池。池水碧清,微微冒着热气。

洋子说:“这就叫汤池。在我们国家,男女是平等的,就在同一池里洗。”

华妇们面面相觑。严冬梅目视黄秋菊,秋菊对她点点头。

洋子说:“樱子小姐,你们带头先洗吧。”

樱子等四位日籍女性走进更衣室,当着众人面,瞬间就剥光了全身,不剩一丝一缕。

碧绿清澈的汤水里游弋着四条洁白如玉的美人鱼。她们或仰或俯,足蹈手舞,像是大海中的女神,在灿烂的阳光下,嬉戏在蔚蓝的海面上,仰首舒眉,乐融融喜滋滋;击水挺胸,甜丝丝乐陶陶。接着,水面上露出四张惬意快乐的脸庞,四把黑黑的青丝漂浮在清澈水面上,随着水面晃动而悠悠然地飘荡着。

几个华妇看得发呆了。

韩、菲两籍妇女动手解衣了。

洋子慌忙拦住,笑笑说:“你们别急,饭后先休息片刻才好。”

池中的樱子挺起小腹,做着不堪入目的动作。夏小荷、华兰妞等人羞得不敢再看了,慌忙转过身去。

洋子笑笑:“我知道,你们支那女人洗澡时关门闩户,遮严窗棂,再赶出蚊子苍蝇,有的还要吹灯灭火,连自己都不敢看自己。”

华女笑起来。

洋子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她不是在同华妇们说笑,她是想通过眼前这些事实,逐步化解华妇们骨髓中的封建余孽,敢于正视人体,敢于谈论性事。最后要让她们在性欲面前忘掉自我,达到像生物界的自由交配一样。

洋子对笑着的华妇们又娓娓说道:“其实,人体也是自然体,它的本质是很美丽的,为什么不能让它随自然而自然呢?人类上古的祖先,男女人体均是自由解放着的,人类首次使用包装,本意不是顾及羞耻,而是为了御寒。像我们海边的漂女们,划船下海采藻类,都是让自然体进入自然界的。出水以后,四肢放松,仰睡在船板上晒肚皮,有时候,也会从水下冒出几个小伙子,谁也不说话,谁也不问谁,就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干起双方都妙不可言的好事来。”

听者中有几个惊讶不已,想想,还是连连摇头。

樱子双乳出水,笑着说:“嗨,那算什么?东京的汤屋早已时髦男女混池了,那才叫回归自然呢!”

和子头露在水面上:“看来你一定常去“返璞归真'了?”

樱子说:“常去偶去无关紧要,问题在该不该!”

洋子为樱子检查脏衣,忽然惊叫:“大白虱!你们快来看,大白虱!”

胖乎乎的大白虱隐藏在衣褶里,显得懒洋洋、醉醺醺的,不愿动。

华妇们见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觉得全身似乎痒起来。

黄秋菊偷偷解衣扣,手伸向胸口·······

石桥在卧室里,指头拈着饱蘸墨汁的牛角大斗狼毫,面对整张红纸思索着。

汤池里,除了夏小荷,六个女性都浸泡在水中,脸上露出舒畅、惬意之情。

洋子问小荷:“小妹妹,你怎么还不下去?”

小荷红着脸说:“等她们洗过了,我再洗。”

洋子笑道:“都是女人,衣服一脱还不是一个样?你想等等也好。你先把外面脏衣脱下,让枝子先帮你们浸到水里消毒。”

小荷转过身,脱下了肮脏破烂的外衣,胸部仅存一条五寸宽的“武装带”,下身是条血迹斑斑的花布裤衩。

枝子将钉上所有脏衣服捧出屋外。

洋子指着池角木桶,对池里的人说:“姐妹们洗好后,也用毛巾在这桶里浸浸,把下体擦擦,这是出于卫生的需要。”

洋子转过身,把钉上所有干净衣裤抱走。

汤屋的外间和内间发出一片惊叫声。

操场上堆起像小山一样的脏的破的、折叠得四方四正的五色斑斓的衣裤。洋子向小山上倒了一桶汽油,然后擦起火柴。火苗熊熊,烈焰腾空。跳跃的火苗吞噬着各式遮羞御寒的丝棉呢毛织物·······

枝子捧着纸箱走进汤屋,箱里是红白两色的衬衫和裤衩。

炊事老妇站在厨房门口,心疼而又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

操场上乱七八糟站着议论纷纷的刚出浴的少妇少女。她们均散着秀发,有的脸庞恢复了红润,还原了白皙,浑身洋溢着女性特有的风韵。令人遗憾的是,她们的体态及优美的曲线均被统一而肥硕的草绿色工作服所遮掩。左胸都印有饭碗大的白色圆块,圆中是个红色的“慰”字。每件附腰带一根。其衣长下及小腿,脚上都是木屐。

因为包装统一了,眼前这些女性只要不开口,真难分出她们的国籍。

黄秋菊问:“石桥太太,为什么不发胸罩?”

石桥抢答:“看来你也主张霸道啊。”

秋菊蒙了,一时不明语意,愣神着。

石桥嘿嘿奸笑起来。

秋菊终于想起,羞得脸上绯红:“你无耻!”

严冬梅平时衣着是很讲究的。此时忽地穿上这么一件不伦不类的衣服,心中实在不快。她木然地看看前后左右,脑中倏地闪出一个疑问,这些人工种都不一样啊,为什么要穿同一服装呢?她大惑不解了。她看着那个刺眼的“慰”字,不由疑虑重重,感到征兆不对。她把自己的想法悄悄告诉秋菊。

秋菊始听也觉味道不正。她凝视冬梅胸上那字,沉思片刻,笑笑说:“与这个字组成的词有-慰藉、慰劳、慰勉、慰问、慰唁。除最后一词与我们无关外,与其他几个可能有联系,但我们都能去做,无非是帮他们去宣传慰问、安慰勉励罢了。你高兴就多说两句,你反对就少说或不说。”

冬梅等人听后,觉得说得也有道理。

枝子拿来了花名册和一摞马粪纸牌。

还有人在为换衣问题议论、发牢骚、说怪话、骂这骂那.·····

石桥将杖头在地上狠狠笃戳:“不准讲了!”

洋子冲大伙儿笑笑说:“因为姐妹们来自四国八方,不穿统一工作服多难看。而且你若穿民族服饰出门,有些姐妹就容易受到坏人欺侮。你们看看,现在都是黄皮肤黑头发了,谁还能分清谁是谁?但真正工作起来,就不能张冠李戴桃李不分了。但若呼名叫姓,又间接带出国籍。所以,我们思之再三,只好麻烦枝子小姐为各人编了工号。现在就请她为姐妹们宣布编号。”

洋子的一番苦心解释,除了本籍的女性,其余人都听得顺耳。

枝子捧着花名册叫喊:“一号,东条樱子。”

樱子昂头走出人群,站到一边。

洋子递给她写有“一”戳有印记的纸牌。

枝子叫:“二号,佐藤和子。”

脸色苍白的和子站到樱子下首,洋子递上纸牌。

华兰妞朝汤屋方向张望。

随着枝子口唇的启合,十一位韩籍、七位菲藉和两位华籍女性小无锡、小河北相继出群站到队后。

手执“二十五”“二十六”号的黄秋菊和严冬梅,也去站到队后。

枝子叫:“二十七号,赵钱氏。”

有人问:“谁叫赵钱氏?”

石桥发现剩余人数不对,惊叫起来:“咦,怎么少了一个?”洋子慌张地重数新列队的人数。枝子惊恐地数着花名册上的人数。石桥急得像头受伤的狮子在队前瘸来跛去······

冬梅和秋菊等人窃窃嬉笑。

忽然,夏小荷套着肥硕修长的工作服慌慌急急奔来了。

石桥气得直瞪眼,猛地举起手杖,又慢慢落下了。

洋子不无抱怨地笑笑说:“你这小妹妹真是吓死我啦。我们对你的生命要负责的。”

枝子沉着脸问:“你叫赵钱氏?”

严冬梅说:“纸上写错了。她叫夏小荷。”

枝子说:“你是“二十七号'。”说完动笔改名。二十八号是华兰妞。

尾号即“二十九”号是山东嫂,她固执地站在原地,目光同石桥对峙着。石桥凶相毕露,她也咄咄逼人。

洋子笑笑,走上去拉起她的手,和蔼可亲地说:“好姐姐,你看大伙儿多随和。

既然来了,我们就得好好相处,何必为点儿小事怄人作气呢?”她说完,连拖带推地把她送到队后。

枝子用小戳子蘸上黑漆,将各人工号又印到“慰”字下面的空白处。

石桥仍在熟悉着花名册。当枝子已戳到最后号码时,他咳嗽一声,杖头将地面戳了个深窝,威严地说:“我现在宣布三条纪律:一、不准走出这个大门;二、不准与门外任何人接触;三、不准与军方人员谈情说爱。明知故犯者,坚决严惩不贷!”

石桥说完,转身走向寝室拿起话筒。

洋子带领众人走向军需库。她照编号的先后发给各人几件日用品。

两个浪人将堆放在出入室的各人行李均搬掷到操场上。众女性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自己的行李。然而,大家都发觉被人验查过了,多少不等均少了一些物件。例如黄秋菊的一本书和一只手表就不翼而飞了。有人骂有人哭。黄秋菊笑笑说:“他们也实在太可怜了,连一只破表也不放过。”

拿着行李的众人被枝子领到各自的工作场地。她还再三交代,门号与衣号一定要相投,搞错以后就麻烦了。

枝子不厌其烦地对进了号门的女人说:“抓紧时间休息吧。愿你做个好梦。”

严冬梅推开二十六号门。地上一张铺就占去二分之一面积。地铺是用两层草帘叠成的,上面蒙着线毯。铺上放着一床黄色军毯。枕边有一只纸箱。铺对面课桌上放着面盆、暖瓶、茶杯、化妆品等物。桌底下还有一只比面盆略小的瓷盆。

她与前号后号是凭借两层苇席隔断的。

她实在感到疲倦了,和衣倒在地铺上。

在一座古老砖瓦民宅前,石桥通过检查,三条腿跨了进去。

花厅内,中川清健大佐耸坐写字台后。

石桥太郎挺立台前,当然必须借助拐杖。

中川声色俱厉,但话音不高:“都准备好了?”

石桥诚惶诚恐:“报告大佐阁下,一切都准备好了。”

中川目视石桥,继续说:“娱乐所(即服务所)是你们民间人士办的,我再说一遍,与我们陆军部无任何关系!”

石桥哈哈腰:“在下明白。任何情况下,都是我商人石桥太郎开办的。”

中川说:“若有困难,遇到麻烦,驻华陆军司令部授权与我,令我全力协助你们。”

石桥连连鞠躬:“谢谢大佐阁下。”

中川说:“我不需要你谢谢,我需要你明白。”

石桥说:“我都明白了。”

中川威严地问:“你还明白什么?”

石桥瞠目结舌,惶惶地立正着。

中川说:“鉴于历史教训和现实危机,大本营经过多次争论,最后才下决心,只有采用这种办法,才能解决荒漠上的饥渴。”

石桥学乖了,故意装着吃惊的样子。

中川微微讥笑:“你还不明白?”

石桥弯弯腰说:“在下实在愚慵,正在洗耳恭听。”

中川站起,在桌后来回走动说:“一九一七年日俄战争中,节节胜利的我军将士,竟然有七分之三的人遭受金发碧眼女人的侵害,染上了可怕的传染病毒,有的战士已濒临死亡,最后我们不得不吐出到口的肥肉,被迫撤军到孤岛北海道,进行长时间的休整。”

石桥面呈惊讶。

中川继续说:“目前天皇骄子在支那犹如处在荒漠之中。人道难灭,饥不择食。食尽了对方事小,食坏了自己肠胃,我们就二度犯罪了。所以我严肃交代,任何士兵在娱乐之前,一定要严格遵守规章。”

石桥说:“阁下见解精辟。您不愧为外相的得意门生。”

中川忽然站住:“嗯!你变得很会奉承了?我认为,善于奉承的均是小人,欢喜谄谀的人,都是昏聩的庸人。”

石桥嗫嚅着:“是,阁下训导得对,在下以后不再做小人了。”

中川说:“你的出身虽然值得骄傲,但你走的道路是堕落的。你这位有名的“中国通'应该感谢这次圣战!否则,你此刻还在东京监狱里做着噩梦哩!”

石桥有点汗颜了:“大佐阁下,我明白您讲这话的好意。”

中川目光凶凶,咬咬牙说:“为了教训李宗仁、打通津浦线,我们除了增调三十万皇军,还配给了近万件的“三类军需品'。希望你为天皇陛下的圣战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并如实交纳税金。”

石桥诚惶诚恐:“本人誓死为天皇效忠!”

中川严厉地说:“你以后若敢以熟相欺,忘记今天誓言,我是不能饶恕你的!”

石桥说:“大佐阁下,在下一定牢记。”

中川说:“这是在支那土地上,对支那女要特别加强防范。”

石桥说:“是,对支那人一定严加管束。”

中川踱到桌前,指着一张椅子让石桥坐下,该查问的需交代的都差不多了,感到身上轻松舒畅了不少,脸上气色也就平和可亲了。

石桥察言观色后,吞吞吐吐试探道:“大佐阁下,您是否有兴趣,先来个···...近水楼台”?”

中川立在石桥面前说:“不。这样做不好。从前你我读初中时,你知道我是最反感女生的。”

石桥说:“我当然记得清清楚楚。不过,根据检查记录,我们所里还保留着一只难能可贵的“生瓜”。”

中川两眼发出荧荧绿光。

石桥继续说:“在途中,我非但未动她一指,还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就想留到这儿,贡献给······.”中川笑道:“你这家伙,还是这么鬼精。”

石桥说话随便了:“我是“瓜园'主人,包挑包开包你满意。”

中川问:“你敢“三包”?”石桥答:“军中无戏言。”

中川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说:“这事你就苦我所难了。不接受吧,你这故人一定对我有意见;若接受吧,这不搞起了特殊化?这样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说完眯起双目。

两人相视,大笑。

似睡非睡的严冬梅,听门外似乎有饮泣声,她一惊而起,拉门一看,原来是夹着毯子的夏小荷立在外面哽咽。

与此同时,洋子急急赶来了。她接过小荷的毯子,笑笑说:“小妹妹,分开睡是为你们好,既防疾病传染,又睡得舒服自由。”

夏小荷左右摆着身子,抽泣着说:“我不怕传染,我就是要靠冬梅姐睡。”

洋子笑得更灿烂了:“你日后结了婚,难道还要带着冬梅姐睡?你这小姑娘,真令人好气又好笑。”

严冬梅走出门说:“石桥太太,她的胆被吓破了,就让她同我睡吧。”

洋子脸呈为难之情,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不同意。其实一人睡两人睡还不都是一睡?不过,石桥君回来见了是要发火的。他这人的脾气不太好。”

严冬梅给小荷擦着泪水,说:“那就请石桥太太从中帮忙说说吧。”

洋子摸摸小荷头发,不无同情地说:“再说,此例一开,人人都想自由结合。如果三五人挤在一铺上,你们劳累一天下来,非但得不到好好休息,连我们也不好管理。你们看,于己于人多不方便。”

严冬梅觉得洋子的一番话确实有理。她又改变了想法,反而劝说小荷起来。

这时秋菊和兰妞都出来了。秋菊说:“当然独睡自由。再说你的隔壁就是冬梅姐,仅仅隔了两层苇席,还不等于睡在一起?”

华兰妞说:“你怕什么,东面就是我。半夜三更如果有人想欺侮你,老娘就冲过去,帮你整治他。”洋子笑笑说:“你看,有这些姐姐保护着,你还怕什么?好了好了,各人回房休息,我去帮她整理床铺。”

夏小荷跟着洋子向自己的号门走去。秋菊说:“看来,洋子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冬梅与兰妞都点头同意。

石桥走进卧室,连连打着哈欠。他取出一支纸烟,在桌边连连击戳,说:“你同枝子要好好安排一下,今晚中川部的尉佐级军人来搞演习,可能很紧张很累人。俗话说万事开头难。闯过了这关,以后就得心应手了。”

纸烟上端已出现半公分的空头了。洋子不无忧虑地说:“石桥君,我总觉得那样做不太妥当。”

石桥连打两个哈欠,眼里渗着泪水说:“依你去苏秦说六国?四两棉花八把弓-慢慢去弹(谈)?这是中川的决定!”

石桥小心地打开一只瓶盖,用小指指甲从内挑出一撮白色粉末,慢慢倒入纸烟的空头,再谨慎地把空头烟纸捏合起来。

洋子说:“我认为这样办事有点儿鲁莽、粗暴、野蛮。”

石桥叼上纸烟,擦了火柴。他猛吸一口,再狠狠吸上两大口,精神抖擞了,冲着洋子说:“你们女人懂什么?中川说这叫杀威棒!”

洋子无话可说了。嘴上虽不再说,心里却对他们的做法很反感。她认为,她们的服务有别于一般工作,应该出于自觉自愿,至少达到半推半就,才能让服务的对象感到身心舒畅,才能达到预期目的。如果凭借暴力霸王硬上弓,来者非但得不到乐趣,还得徒然消耗更多体力,对他们精神也会产生刺激。事急生变,还会弄出人命来。如人们享受的美味可口的红烧猪肉,它的来历就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法,一是屠夫方式,牙齿咬着雪亮尖刀,在帮凶协助下,全凭暴力拉扯拖拽,把对象强行摁在板凳上。

对象四肢蹈舞,狂喊暴叫。到了见红以后,对象还在蹬腿挣扎,呜咽低鸣,在叹气抽搐过程中才慢慢走向轮回世界。二是机械化方式,那么多的对象哼唧如常,悠然踱步,自觉自愿走向一条通道,见不到反抗听不到叫喊,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完成了。人是有思想的,究竟使用什么样的“机械化”,才能使她们自觉自愿呢?她脑中也暂时想不出一个十全十美的方案来。

东条樱子跨出石桥卧室,向出入室走去。

樱子在做头发时下了功夫,浓厚黑亮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四周向上拢去,前额在上拢之后又绾出一座高高的“富士山”,再将余发并入其他发里绾在颅顶,发梢抿入髻中。脸上白粉搽得耀眼,口唇涂得猩红。她刚走到小门边,两个浪人礼貌地伸出阻拦的手。

樱子杏眼圆睁:“你们怕我飞回东京?”一浪人摇摇头,说:“石桥君有规定。”

樱子笑起来,说:“我刚从石桥君那边来。你们真是猪脑子!”两个浪人各闪一边。枝子领着一菲女及两个韩女走进厨房,对烧饭的老妇说:“她们三个先帮帮你。今天晚饭要早点儿开。”

老妇问:“太阳落山?”枝子思考一会儿,说:“差不多。拜托了。”

午休时间早已过去。其实,许多人都没有这习惯,华妇中只有秋菊睡了个把小时。

华妇们都坐在二十六号严冬梅的铺上,互相介绍熟悉。冬梅问长得矮胖的少女:“你是哪里人?”

胖姑回答:“我家在河北安平县。”

华兰妞边揉乳房边问她:“小河北,你怎么被弄到这儿来的?”秋菊知她有难言之隐,拉起她的手问:“以后再说吧。你今年多大了?”

小河北回答:“属蛇的,十七岁。”二十九号房的华妇生得腰粗腿壮,丰乳圆臀。她见小河北如此懦弱,不由说道:“哭啥?人要硬犟些。俺从被抓的第一天起,到现在就没掉过眼泪。”

冬梅看看她的全身,点点头说:“妹妹别哭了。像这样哭下去,总有一天会哭干泪水的。”

二十九号山东嫂说:“她不肯说来历,俺来说俺。他奶奶的,老娘正在地里忙乎着,忽然从背后冒出两个小鬼子来。奶奶的,上来就想吃老娘豆腐····..”秋菊问:“你下地身上还带有豆腐?”山东嫂笑道:“哎呀,亏你还识字,连这都不懂!就是想摸我玩儿我。”

严冬梅笑笑:“山东嫂,这里有姑娘,说话文气些。”

她满含歉意地笑笑:“俺晓得。奶奶的,老娘也不是省油的灯,摔起一锄,就撂倒一个。第二个刚要拿枪,老娘就把他按到地上了··....”

小河北追问:“后来呢?”山东嫂说:“后来,后来老娘一把就勒住龟儿子的下身!”华兰妞问:“后来呢?”山东嫂说:“后来又从地下钻出几个龟儿子。”

黄秋菊问:“再后来呢?”山东嫂笑笑:“后来,再后来,被七转八转,就转到你们眼前来啦!”

小河北脸上半信半疑,心想:后来鬼子就没有糟踏你?她瞥了山东嫂一眼,转向身边脸色苍白的姑娘:“你家住哪儿?”

脸色苍白的姑娘答:“吾奴是无锡人。”

夏小荷突然冲着山东嫂问:“山东嫂,什么叫'龟儿子'?”

山东嫂笑笑:“就是龟头生的崽子。”“龟头是谁?”夏小荷还是弄不明白。

黄秋菊笑道:“说白了,就是在妓院里出生的孩子,叫“龟儿子'。”夏小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当然,她还有不太明白的地方,不好意思再问了。

严冬梅叹了一口气说:“今儿上午汽车停在坑边时,我多盼望游击队打来啊!”同伴们异口同声:“我也想。”山东嫂说:“不要多,只要来两三个,俺保证把石瘸子的头拧下,送给你们当尿壶。”

冬梅笑笑:“你又随口乱说了。”

山东嫂说:“没有说错呀?!”华兰妞笑问:“他这尿壶,你先用给我们看看。”

黄秋菊、小河北和小无锡也忍俊不禁笑起来,室内空气活跃多了。

严冬梅忽然想起什么,她问:“秋菊妹,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狼吃羊不对,难道蚕吃桑叶也不对吗?”

山东嫂说:“蚕不该吃桑叶,难道该吃青草?”黄秋菊只得苦苦一笑,沉思不语······小河北摇着秋菊:“秋菊姐,你说话呀!”黄秋菊喟然长叹:“叫我从何说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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