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说《白鹿原》里的家族性格与人生命运

白鹿原

在读大学时就看过《白鹿原》，当时被这本书的大气磅礴折服，书中那波澜壮阔的场面不止一次的浮现于脑海。这部书可以当做一部史书存在的，是一部关于近现代农村变革的史诗巨作。七年后再看此书，不再去关注那些宏观的场景和匪夷所思的情节了，我被里面的人物命运深深吸引，白嘉轩，鹿子霖等等他们不是作为一个单个的个体存在的，他们的存在是家族世代观念的积累的承载体，他们的所思所行不过是骨子里的传承引发的情景呈现。

陈忠实一生到目前为止就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就是这《白鹿原》。相比很多文学家对自己的作品的不满意，他对他这部书是很肯定的。他说有了此书他死而无憾了，他还说他死后要让家里人在他棺材里放上这部书。可想陈忠实是非常喜爱他的这部作品的。后来这部小说给他带来了太多繁琐的光环，也许为光环所累，他再没写出其他有影响力的作品。不过这一切都不影响《白鹿原》的魅力，出世即将二十年，它从没有离开大众的视野，并且被当做一种文学现象存在着。去年还被王安全拍成电影，电影的差劲现在懒得去评价，不过可见很多艺术家对他这部作品的情怀，都是大爱的。

这部作品可被人品评的地方太多，虽没有红学那样铺天盖地，但是还是能作为一支独特的“白学”独特存在着。我的这篇文字就只是想说说《白鹿原》里的家族性格对人物命运的影响。

白鹿两家实际是同宗，书中有大量交代，之所以分裂为白鹿两姓，实际上只是为了占尽白鹿原的风水。自从分为白鹿两姓，两个家族的性格也就朝着两个方向发展了。白家世代为农，勤恳是治家之本。鹿家祖上当了勺勺客，开始以靠卑躬屈膝的态度讨好别人生活。从一开始，白鹿两家在骨气上就大相径庭了。不过两个家族都以自己的源头祖宗为荣，在世代繁衍。到了白嘉轩和鹿子霖，他们两个已经非常的明显的具备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特征，白嘉轩是高傲威严，寡言少语又掷地有声，为人刻板的封建大家长形象。鹿子霖倒是八面玲珑，为人圆滑，奴颜屈膝，还有点好色的角色。他们的处事理念和教育子女的方式也完全不同，于是也引出了他们后世子女那纷纷扰扰的众多性格，也引起了各自悲欢的不同人生。

其实相对于白嘉轩这个人物，我倒是更喜欢鹿子霖。白嘉轩看似怀柔全村，其实他只是在满足着自己的欲望，自私的维护着那早该被摒弃的落后制度。像他实行残酷的刺刑，把如花似玉的小娥刺的面目全非，他是何其毒辣。后来他还把这种刑用在自己儿子白孝文身上，看似大义凛然，其实是残酷无情，虎毒还不食子啊！白嘉轩正是靠着他这种看似仁义道德，其实最残酷的方式来在全村树立威信，也是对不按自己价值观的男女的杀鸡儆猴。有这样的父亲，也勿怪女儿百灵的羁傲不驯，离家出走，一步步的走向她的人生悲剧。百灵的死总让我扼腕叹息，如此女子，怎么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表面上是时代的悲剧，其实更多的我更想说是白嘉轩的家庭教育上的悲剧。白嘉轩那腰板挺得太直的做派，已经潜移默化到子女的骨子里，让她们不懂的变通，不懂得示弱，其实有时示弱是生存的资本。

鹿子霖的性格倒活泛的多，在生活上他也其实确实比白嘉轩受欢迎，对路上的孩童他都能逗上一逗，孩童们也总跟在他屁股后。他的处事原则倒没有太大讲究，总是从人之常情出发。就鹿兆鹏被抓住的情节，马上就要枪毙了，若换做是白嘉轩，他绝对不会去营救儿子的。他表面上估计还为枪毙了逆子而拍手称快呢？因为这符合他的处事原则，符合他那大义凛然光明磊落的虚幻姿态。鹿子霖的结局很惨，相比白嘉轩的弯腰驼背，他的生活不能自理更让人感觉可惜，当年那可是个不可一世的俊俏人物啊！

大家还会翻起他们的祖宗，说倒是勺勺客的后代，祖上都没有积攒那个福祉的。表面上确实这样，白嘉轩在他生命的终结时，他还有一个县长儿子白孝文，一个族长儿子白孝武，一个生活平淡但很能勤劳治家的白孝义，女儿百灵虽然惨死，但也被追为烈士。然而鹿子霖呢？他就孤苦的很多，鹿兆鹏不知踪影，虽然是革命功臣，估计也成为了革命内部斗争的牺牲品。鹿兆海说是抗日牺牲，其实是死在政治家为满足自己的私欲的同胞相残中。鹿子霖唯一欣慰的是鹿兆海留下的遗腹子，是这个家族的一丝希望。

在对整个国家的贡献上，鹿家绝对是功臣，白家是坐享其成的！当然白家也有一个白灵。可别忘了，带领白灵走上正义之路的正是鹿兆鹏。试想鹿兆鹏当年正出生入死时，生命时时都危在旦夕，而后来贵为县长的白孝文在干什么呢？他却正在与窑洞里的小娥翻雨覆云，干的的你死我活。这真的是不公平，为鹿兆鹏惋惜！

白嘉轩一贯拥有政治家具备的阴险素质，在著作的开篇，他发现了白鹿精灵的蕴藏地，他就使用阴谋从鹿子霖哪里得来便宜。正是那挂坡子地，白嘉轩的家族开始出现转折。老婆也不死了，孩子也能活下来了，家里的其它营生都开始蒸蒸日上。当然，坟地与后世荣辱是否真有必然联系，我不敢妄加判定。不过在华夏土地上，他向来都有很深的思想精神土壤。白嘉轩靠这个决定性的谋略取得了家族翻身机会，此后又总是跑在了鹿子霖的前头。鹿子霖到死也不会知道的，他不如白嘉轩，竟是早早的被夺去了风水！

白嘉轩的一生在大多人看来，肯定是磊落的长者，一个受尊敬的对象，一个没有生活污点的形象。其实大家可别忘了，太完美的东西往往是不真实的。黑娃其实早都看到了这个，在他很小时，他就不愿跟父亲鹿三一样，活在白嘉轩的形象下，他就出去打长工，开始自己悲欢离合的一生。在书中黑娃不止一次的说，不喜欢白嘉轩腰挺的太直。后来，他还为了挥去那个挺直的摇杆带给他的阴影，把白嘉轩打成了驼背。然而驼背也只是表面上的，那种浸淫到白嘉轩骨子里的挺直是从没有被打弯的。白嘉轩如此性格，有他这样性格的渊源，他靠自己双手生活，自给自足，无论在物质还是精神上，他都从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他从来都不需要卑躬屈膝。也许他们的那个家族故事在他脑海里扎根太深，勤劳体面的生活，是家族的根本。这点上白嘉轩是值得尊敬的，然而这尊敬掩盖了他的私下里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处事方式。譬如在白孝文重新把卖给鹿子霖的门楼盖起，他表面上不赞成，内心又是巴不得。听到鹿子霖蹲完监狱出来，又去做田福贤的舔屁股沟子。他鄙夷又不无狠毒的跟冷先生说出：“倒是勺勺客的后代，祖宗都是干那营生的。”他从不议人长短，但是一出言就很是狠毒。

对于父亲的谋略，其实白孝文倒是得了真传。自从穷途末路到了县里保安团后，他开始大展身手了。先是取得领导的信任，接着又根据时事判断着自己的走向和决定。在最后鹿兆鹏来到县里策动黑娃谋反，他这个人物的各色形态完全暴露出来，不能不说他就是搞政治的料，对于有恩于自己的上司，不容对方有思考的余地，一枪毙命，干脆利索。策反成功后，又私下写信去中央邀功请赏，在后来的政治斗争中，顺势又除掉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黑娃。后来鹿兆鹏的去向没有交代，我敢断定他绝没有逃脱白孝文的黑手。白孝文太可怕了，仅仅革命经验丰富的鹿兆鹏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就像鹿子霖和白嘉轩明里暗里斗了一辈子也不是白嘉轩的对手。白孝文这样的人，现实中还有很多，他们也都是非凡的人物，他是我第二次看《白鹿原》印象最深的角色，也是最令我矛盾和惊奇的角色。

不仅仅在书中，人的人生命运受到固有存在的家族性格的深刻影响。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细细思考，细细琢磨，我们也会发现无论我们走多远，我们干什么事，我们一样总是摆脱不了那种神秘性格的影子的。所以说，一个人的成功，一个人的失败，不是一朝一夕的，是祖辈的一种性格积累的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