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左眼恶魔，右眼天使（上）

“请您体谅一下学校，我们已经尽力在调解了，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们实在无法和其他家长交代呀。”万芳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万校长，我懂，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多少钱我都愿意赔，只是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现在退学，会对小茵的学习产生很大的影响。”陈志国今年四十七岁，灰白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像是快六十的人。他这辈子都未曾试过如此低三下四的求人，可为了女儿的将来，他豁出了这张老脸。

万芳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个头很高，有些发福，但此时在她眼里却显得十分脆弱。她犹豫着要不要将心里的那句话说出来，她的手不停地敲击着桌面，最终还是开了口：“陈老师，你，有没有考虑过再带佳茵去看看心理医生？”

陈志国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只是点了点头：“上次出现这种情况后，我们就已经带她去看过了，医生的结论还是和之前一样，有些轻微的抑郁，但还没到需要接受药物治疗的地步。”

这事万芳是知道的。在陈佳茵转到他们学校时，陈父便多次和校方提起，希望他们能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孩子，做一些心理方面的疏导。

然而，据老师们反应，陈佳茵是个十分乖巧的学生，学习成绩也一直保持在上游，虽然话不多，但亲切爱笑，乐于助人，与同学们的关系也都不错，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第一次事件发生在两个月前。

据陈佳茵同寝的学生描述，那天晚上，她们隔壁寝室一位女生的手表不见了，于是，她挨个房间问过来，问有没有人看到过她的手表。因为陈佳茵是转校生，她所住的那个区域学生与她并不是一个班，所以，当那名同学问到她时，语气有些生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觉得被人冒犯，陈佳茵非常激动地表示自己并没有偷表，而她的态度反而引起了对方的怀疑，那位同学一口咬定表的失踪与陈佳茵有关。

突然，陈佳茵毫无预兆地抄起身旁的椅子就朝对方掷去，好在距离近，那人反应也快，只造成了一点擦伤。

事后，那位同学在自己的床缝里找到了丢失的手表。考虑到陈佳茵平时的表现，以及事后诚恳的认错态度，校方只给记了一个小过。

但陈志国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妥，于是，他又一次带陈佳茵去了医院精神科进行检查，得到的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轻微抑郁，无需药物治疗，多进行一些心理疏导即可。

有了医生的证明，陈志国放下了心，又将陈佳茵送回了学校。

之后的两个月里，陈佳茵也并没有什么反常表现，同学们也逐渐淡忘了这件事，重新与她有了来往。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她又动手打了人，还把对方伤得很严重。

“万校长，我觉得这件事学校多少也应该负责，我之前一直强调小茵心理压力大，需要老师们多照顾，可你们并没有尽到责任啊。”

“您说这话我可不同意。我们从生活老师，到班主任，再到年级主任，每个老师都很关心佳茵，反倒是作为家长，您真的了解您女儿吗？”

“我当然了解我女儿！从小到大她都没离开过我身边，我怎么会不了解她？是你们学校的教育方法有问题，难道，现在想把责任全部推到我们身上？”

万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对不起，陈老师，是我们不懂得怎么教育您女儿，还请您尽快选择其它更好学校吧。”

陈佳茵正趴在校长办公室外的栏杆上，望着操场出神。听见关门声，她回过头，紧张地望着父亲。

陈志国刚想说什么，但一见到女儿脸上那些细小的疤痕，便又将话咽了下去。他看着女儿无助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看来，又得转学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嘲笑我，说我头发短，男不男女不女，我让他别说了，可他还说……”

“那你也不能打人啊！”陈志国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他痛苦地将五官挤到一起，作为一名曾经的中学教师，他很肯定，是现有的教育制度导致女儿变成了这样，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女儿，于是快步朝前走去。

“看到没有，只有我才真正懂你，关心你，保护你。”看着父亲快速离去的背影，陈佳茵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作响，随后，一句话回荡在余音之中。她感受到左眼的温度随着某种情绪不断上升，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现在，害怕再次被遗弃的恐惧感占据了她的注意力，她快步追上了父亲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