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的英国首相帕麦斯顿曾说过一句名言：“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说得太过于赤裸，因此历来不乏反对之声，然而上百年来无数的例子却又一次次生动地诠释了此话的正确性，比如：一直宣称“欧盟一体”的西欧就因最近的疫情纷纷撕破脸皮，不断拦截邻国的防疫物资，让围观群众见识了什么是国家间的“塑料兄弟情”。

这种“相爱相杀”的剧情也曾在唐朝和西域小勃律国之间上演过，但与西欧国家不同的是，唐朝和小勃律国的情谊并非“兄弟情”，而是“父子情”，也因此两国相互捅刀就显得更加讽刺。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盛唐的强盛吸引了无数外国人

万里认父

小勃律位于今天克什米尔地区，距离长安将近万里，很长一段时间内，它更多地是跟着吐蕃混的。开年初年，见识到大唐无比恢宏的气象后，小勃律国王觉得继续跟着吐蕃没有前途，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亲自跑到长安朝见玄宗，一开口就震惊四座，他说：“爹，让我当你儿子吧！”“喜当爹”的玄宗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个奇怪的请求，小勃律因此成为唐朝的“子国”。

小勃律在唐朝安西都护府西南，距离唐都长安极其遥远，常年被吐蕃控制

多了一个儿子给自己壮声势，唐朝自然很高兴；傍上了一个有钱有势的干爹，小勃律也很高兴；但吐蕃却气坏了。吐蕃眼中，小勃律即是自己小弟，更是本国联系西域诸国的交通枢纽，岂可拱手让于唐朝？ 为了抢回小勃律的控制权，吐蕃在随后几年多次以“借道”为由，派兵穿越小勃律国境。起初小勃律还十分警惕，但日子一长便见怪不怪了。

开元十年（722年），吐蕃再次借道，这次不装了。看见城外的吐蕃士兵杀气腾腾，小勃律国王意识到了不对，赶紧派人向唐朝北庭节度使张嵩求援。张嵩接报后当机立断，带四千步骑昼夜驰援，吐蕃反应不及，被唐军从后背包抄击溃，此后多年再不敢觊觎小勃律国。

吐蕃军队进攻小勃律国，国王向唐朝求援，说：“勃律，唐之西门，勃律亡则西域皆为吐蕃矣”。

“父慈子孝”

蛰伏数年，吐蕃卷土重来。受限于地理位置，唐朝很难组织起大军长期保护远在西域的小勃律，开元二十五年（737），小勃律重新被吐蕃征服。为了加强与小勃律的关系，吐蕃学汉人也搞起联姻，提议将公主嫁给小勃律国王，国王心领神会地接受了。这个不久前还是唐朝“子国”的国家，从此刻起已经毫无心理负担地调转枪头指向唐朝“爸爸”。

跳反后的小勃律积极响应“反唐”政策，在其帮助下，吐蕃顺利攻占西北二十余国，致使这些国家全部脱离唐朝控制。从亲密无间的“儿子”，到背后捅刀毫不手软的敌人，小勃律变脸速度之外令人叹为观止，也因此唐朝对小勃律除了不满，还多了一些复杂的情感。

对小勃律的背叛深感不满的唐玄宗（图源：朕说）

《酉阳杂俎》记载：天宝初年，玄宗询问西域附属国为何近年不再进贡五色玉，结果发现原来是小勃律把贡品劫走了，大为恼怒的玄宗便派重兵前去讨伐。小勃律国王见大军压境，吓得连连请罪，表示愿意每年给唐朝进贡，但领军的王天运将军不为所动，还是下令屠城，劫走无数珍宝和人口。也许上天觉得这事干得过分了，因此唐军在班师回朝途中突然“惊风四起，雪花如翼”，然后湖水猛涨淹没全军，最终四万军士被冰封在湖水结成的冰山之中。

上面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我们不必深究，只需知道《酉阳杂俎》成书于唐朝，书中的这个故事已经暴露出唐朝和小勃律在天宝年间的关系已急剧恶化，看不出二者曾经是“父子国”的任何痕迹。

《酉阳杂俎》，唐朝段成式收集各地野史、传说创作而成的笔记小说集，其中一些资料成为历史研究的重要补充

来自唐朝爸爸的“疼爱”

小勃律彻底倒向吐蕃之后，唐朝也曾多次试图夺回此地，但这里地处偏远，加上吐蕃为其撑腰，唐军因此屡屡折戟。这种局面直到天宝六载一位不世出的名将登场才得以扭转，此人就是高丽人高仙芝。

天宝六载（747），玄宗特敕高仙芝率万名士兵征讨小勃律，此举对玄宗来说只是“有枣没枣打三竿”，他并不很期待能得到捷报，毕竟之前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了，但高仙芝却不像玄宗那么敷衍，他决心拿下小勃律。

高仙芝，唐朝中期名将

在他带领下唐军分三路进军，一路上偃旗息鼓连走百余日，翻越了葱岭、度过了特勒满川、婆勒川，孤军深入吐蕃境内，最后在吐蕃连云堡完成会师，随后趁吐蕃军不备发动奇袭，劫获无数军资器械和千余匹战马。接着高仙芝乘胜追击，继续突袭到小勃律国首都阿弩越城，并在吐蕃援军来临之前先截断了连接两国的藤桥。接着他以“借路攻打他国”为由骗取了小勃律信任，把国中“亲吐蕃派系”的首领悉数屠尽，然后俘虏小勃律国王和嫁给他的吐蕃公主。

唐军平定小勃律的消息震惊了西域诸国，“于是拂菻、大食诸 胡七十二国皆震慑降附”。而被带回长安的小勃律国王则遭到了玄宗痛斥，但玄宗最后并未杀他，反而“授（他）右威卫将军，赐紫袍、黄金带”，当然，他是再也回不了国了。

高仙芝连云堡之战行军路线

左右横跳，不亦乐乎

唐朝重新取得小勃律的控制权后任命了新国王。往后的日子里，两国又恢复了当初那种亲密的“父子”关系。不过前面已经说到“没有永恒的朋友”，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爆发，那时唐朝对本国安危尚且自顾不暇，何况是附属国。如此良机，吐蕃怎会错过。当吐蕃人又陈兵城下时，小勃律的传统艺能再次发挥，立刻开城投降，表示“还是吐蕃爸爸好。”从此以后，因“安史之乱”而元气大伤的唐朝再未能使小勃律臣服，两国的“塑料情”自此迎来结局。

“安史之乱”让唐朝变得满目疮痍，再无暇顾及他国事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