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厅里“黑暗的尤物”:关于爱情与自毁的宿命对决

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美国蓝光版封套

在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中饰演经纪人伯特的乔治·C·斯科特George C. Scott(1927-1999)曾在公开场合评价和他合作过的保罗·纽曼Paul Newman(1925-2008):我从来不觉得保罗·纽曼是一位特别出色的演员,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之一,是杰出的制片人,但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保罗·纽曼表演秀”的粉丝,他的一流演出只在《原野铁汉Hud》(1963)中短暂显露过。

乔治·C·斯科特George C. Scott(左)和派珀·劳瑞Piper Laurie在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中的影像

乔治·C·斯科特就是当年凭借《巴顿将军Patton》(1970)获得1971年第43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最佳男主角奖的“大拿”,在那一届颁奖典礼上他硬是没去现场领奖,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那座最佳男主角奖已经被乔治·C·斯科特提前“锁定”,但他就是不给学院“面子”。

《江湖浪子》的导演是罗伯特·罗森Robert Rossen(1908-1966),他同时也是该片制片人和编剧之一。

1952年导演罗伯特·罗森Robert Rossen被法庭传讯时的照片

在20世纪50年代被麦卡锡主义传讯的时候,罗伯特·罗森最初拒绝告密,但后来被迫改变主意,说他曾是个共产主义者,然后透露了其他57个人的名字。

这就是他重返工作需要付出的代价,这个代价一定留下了阴影,正如电影《江湖浪子》中“快手艾迪”被要求作出妥协的时候。

在《江湖浪子》拍摄之前,保罗·纽曼给人们最初的印象,是“低配版“”的马龙·白兰度Marlon Brando(1924-2004),那些没有足够预算聘请原版马龙·白兰度的制片人,可以用他作为替代。

保罗·纽曼Paul Newman在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中的影像

但是令谁都想不到的是,《江湖浪子》却让保罗·纽曼在一夜之间“爆红”,成功跻身好莱坞当红男星之列。

《江湖浪子》是将保罗·纽曼载入美国经典男人序列的第一部重要作品,如果说它和台球运动有所关联,也全然是黑色的。

上天给了保罗·纽曼如同大理石雕刻般的容貌,他却直到36岁的时候才毫不掩饰地展现给这个世界。

在这部电影中,保罗·纽曼的偶像气质得到了完美体现,幸运的是《江湖浪子》没有出现在当今这个大牌影星必须在每个镜头中露面的时代。

保罗·纽曼Paul Newman和派珀·劳瑞Piper Laurie在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中的影像

保罗·纽曼饰演的台球手艾迪受到的挑战更多来自于他与女友莎拉(派珀·劳瑞Piper Laurie饰演)的关系而不是台球台。

莎拉的故事在影片中与艾迪的分量相当,这不是20世纪90年代的某种大男子主义电影,除了作为陪衬的女人之外,看不见任何女性角色。

真正的较量并不在台球手艾迪和“明尼苏达胖子”(杰基·格利森Jackie Gleason饰演)之间,而在于艾迪对莎拉的爱和他自我毁灭的冲动之间。

在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片场内,保罗·纽曼Paul Newman(右三)和杰基·格利森Jackie Gleason(右二)正在拍摄前的热身——打台球

影片努力地想要在台球厅中营造威胁与犯罪的氛围。当电影刚开始的时候,观众会以为他们在进行一场械斗,至少不是一场台球游戏。

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以台球赌博为生的年轻的“快手艾迪”,和他的导师兼搭档查理(迈伦·麦考密克Myron McCormick饰演)周游全国,靠在酒吧和台球室与人小赌为生。

但艾迪渴望得到更多的东西,在别人的引荐下和传奇球员“明尼苏达胖子”见面,并向他发起挑战,但是经验欠缺的艾迪输掉了这场关键比赛而一蹶不振,也因此遇到了同样失意的女孩莎拉。

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宣传照,保罗·纽曼Paul Newman和派珀·劳瑞Piper Laurie

像艾迪一样,莎拉的生活缺乏意义。因为无聊,她一周上两天大学,然后把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喝酒。艾迪抛弃了查理,搬进了莎拉家。

两人坠入爱河,艾迪也逐渐从消沉中走出。后来遇到了想做他经纪人的伯特,这给了艾迪重振旗鼓的机会,也让他失去了很多宝贵的东西。

经纪人伯特趁艾迪经济困难时控制了他,还将艾迪的女友莎拉搞到了手,致使莎拉绝望得离开艾迪。

最终艾迪离开巴特,再次向“明尼苏达胖子”挑战,获得胜利。

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剧照,迈伦·麦考密克Myron McCormick(右)和保罗·纽曼Paul Newman

这部电影的核心不是艾迪和“明尼苏达胖子”之间的斗争,尽管他们的经典台球对峙占据了电影长度的四分之一。

这也不是关于艾迪和他经纪人伯特的冲突,尽管他两之间的对话也占据了不少时间。

相反,这是关于艾迪和他自己的战争。在电影的结尾,艾迪已经决定了他是谁,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但他必须学习一些“让他难忘的”教训才能达到这一点。

保罗·纽曼Paul Newman在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中的影像

保罗·纽曼在《江湖浪子》中是一位台球赌博师:他是一位专家,通过隐藏自己的台球技巧来谋生。

接着,他吸引了大量普通玩家的关注,他谨慎地获取胜利,以免这些玩家发现自己被蒙骗了。  

台球这项绅士运动经过保罗·纽曼的演绎,多了几分狂放与不羁。

片中几乎所有高难度击球都是他自己完成,虽然无法帮他拿到真正的台球冠军。

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剧照,乔治·C·斯科特George C. Scott

乔治·C·斯科特扮演冷酷无情的赌徒兼经纪人伯特,这是他继《勾魂树The Hanging Tree》(1959)和《桃色血案Anatomy of a Murder》(1959)后参演的第三部电影。

我们一次又一次看到他手握绝对权力的情形:一个男人沉着自得的姿态。

在他与莎拉的对手戏中有无情的恶语和低声的耳语,像他找人打断艾迪的手指一样冷酷和伤人。

伯特从未停止算计,当他对艾迪说他是一个“失败者”时,我们明白他的意图是刺激他去取胜或把他推向失败;他从不仅仅单纯地发表观点。

杰基·格利森Jackie Gleason在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中的影像

接下来是杰基·格利森(1916-1987)出演的传奇台球冠军“明尼苏达胖子”——艾迪必须击败他来证明自己是最棒的。杰基·格利森和乔治·C·斯科特的表演都赢得了1962年第34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配角提名。

有趣的是,即使乔治·C·斯科特有很多台词,而杰基·格利森除了击球前的口令之外只有寥寥数句,但他们给人留下了同样难忘的印象。

杰基·格利森浑身上下都是戏,他的肢体语言、悲伤的面孔、简练果决的桌上动作、毫不多余的移动。

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剧照,杰基·格利森Jackie Gleason(坐着抽烟)和保罗·纽曼Paul Newman(右)

他诠释出一个在桌球运动中变得纯粹的男人,他忍耐了所有悲伤的妥协、不正当的赌注和欺诈的小动作,呈现出一个简单而优雅地打着比赛的男人。

《江湖浪子》精彩的不仅仅是“快手艾迪”与“明尼苏达胖子”间的男人的宿命对决,更重要的是他与莎拉间的感情发展,一种细腻、微妙的关于爱情与自毁冲动间的天人交战。

电影和戏剧历史学家伊桑·莫登曾指出,《江湖浪子》是1960年代初屈指可数的几部重新界定了电影与观众间关联的作品。

保罗·纽曼Paul Newman在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中的影像

伊桑·莫登写道,这是种“挑战而非阿谀,怀疑而非确信”的新关系。

伊桑·莫登断言,没有任何一部1950年代的电影“对一对一比赛的自我肯定有一个如此残酷和清晰的认识,无论是赢家非人性的一面,还是输家被阉割般的脆弱”。

导演罗伯特·罗森拍摄《江湖浪子》一共花了6个星期时间,完全是在纽约市进行。大部分镜头都是在两个之后均已废弃的台球室拍摄的。

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剧照

其它拍摄地点包括东82街的一幢联排别墅,这里拍摄的是片中芬德利一角位于路易维尔的家;还有曼哈顿的灰狗汽车终点站。

《江湖浪子》剧组在这里建了一个小餐厅用于拍摄,但由于太过真实以致许多旅客都已经这里真是餐馆,于是坐在那里等着点餐。

极为有趣的一幕就是导演罗伯特·罗森年轻的时候就是一名台球骗子,曾经写过一出与台球有关的剧本《角袋Corner Pocket》。

保罗·纽曼Paul Newman和派珀·劳瑞Piper Laurie在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中的影像

为了重现真正的地下台球赌局的氛围,罗伯特·罗森从街头找来了真正的黑帮暴徒,为了能雇佣他们做群众演员,罗伯特·罗森还为他们在美国演员工会注册。

这部电影改编自沃尔特·特维斯Walter Tevis(1928-1984)的一部小说,由罗伯特·罗森与西德尼·卡罗尔Sidney Carroll(1913-1988)合作完成,欧根·舒夫坦Eugen Schüfftan(1893-1977)将它搬上黑白宽银幕,并赢得了1962年第34届奥斯卡金像奖黑白片最佳摄影奖。

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剧照

美国《电视指南》杂志称本片是“黑暗的尤物”,展现出“一个其唯一的亮点就是台球桌面的严酷世界,其中的角色又保持着一种简陋的贵族气息和风范”。

《江湖浪子》也成为了体育电影里的经典作品,美国电影协会评选出的20世纪十部最伟大体育电影中,本片排名第六。

1986年,导演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邀请保罗·纽曼和当红“炸子鸡”汤姆·克鲁斯Tom Cruise出演一部名叫《金钱本色The Color of Money》的影片,主人公也叫艾迪。

电影《金钱本色The Color of Money》(1986)剧照,保罗·纽曼Paul Newman(左)和汤姆·克鲁斯Tom Cruise

只不过这个艾迪已经霜染两鬓、步履蹒跚了,影片中老人家一出场,就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我已经25年没打台球了!”观众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江湖浪子》的续集吗?

当《金钱本色》在展现台球最后的四分之一决赛上,艾迪再遇到汤姆·克鲁斯饰演的楞头小子时,艾迪苦战而胜,但得知这是一个为了赢钱的赌局时,他感到深受侮辱,在半决赛中放弃比赛,以维护一个台球手的尊严。

乔治·C·斯科特George C. Scott(左)和保罗·纽曼Paul Newman在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中的影像

他们最后在空旷的球室里重赛一局,伴随着一句“我回来了”,艾迪响亮地将球击了出去。

作为马丁·斯科塞斯重新回归好莱坞主流的作品,这个结局富有希望,也为保罗·纽曼在1987年第59届奥斯卡金像奖第8次提名影帝时,终于开花结果获得最佳男主角奖。

一些观察家和影评人则认为,这座奥斯卡小金人是对保罗·纽曼在《江湖浪子》中精彩表演的一份迟来的承认和弥补。

电影《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日本版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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