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王朱载埨:以恶毒手段炼药献媚皇帝,却被认为遭高拱陷害而死

#历史开讲#

隆庆朝内阁首辅高拱,是明穆宗潜邸旧人,深受皇帝信任,因此短短数年内由礼部尚书右迁内阁大学士,进而成为首辅。他在任期间励精图治,政绩卓然,为张居正开启万历中兴奠定了基础。可他恃才傲物,负气凌人,史籍称他“性迫急,不能容物,又不能藏蓄需忍,有所忤触之立碎”,与同僚颇有仇隙,以致招来物议,酿成被逐出内阁的悲剧,并留下诸多迫害他人的记载。

恃才傲物

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九月初十,封藩钧州的徽王朱载埨被废为庶人,发配凤阳高墙。得知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后,朱载埨叹息道“吾既不能自明,徒生何!”随即自缢而亡。据《国朝献徵录》记载,自正妃沈氏、次妃林氏以下自缢殉葬者近七十人。传言朱载埨之死是因为得罪了高拱,遭其陷害而致。

那么朱载埨生前为人究竟如何,他的死因是否真与高拱有关呢?

先王薨逝七月就袭爵的庶次子

朱载埨(音lun),生于嘉靖五年(1526年),为徽恭王朱厚爝的庶次子,生母徽恭王次妃傅氏。嘉靖十五年(1536年)闰十二月,与大哥朱载埻(音zhun)同日传制受封,被册封为辅城王。

关于朱载埨的郡王爵号,史籍有多种记载,《明实录》称“辅城王”,《明史》称“浦成王”,《国朝献徵录》称“浦城王”。自永乐朝以后,宗室郡王封号恒以现存县名或古县名来命名。浦城在明代属于现存县名,为福建省建宁府属县,现为南平市管辖。辅城为古县名,即今河南平顶山市所属的郏县,隋开皇十八年(598年)改汝南县为辅城县,大业四年(608年)改称郏城县。至于浦成,历史上没有这个县名,估计是“浦城”的笔误。辅城王与浦城王之间,阿越倾向于前者。

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五月十五,在位26年的徽王朱厚爝薨逝,享年45岁。朱厚爝共有十一个儿子,可与前两代徽王一样,没有嫡子全是庶子。所以居长的伍城王朱载埻,本就是徽王爵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加上养母受宠,地位更是无人能撼动。奈何他在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就早早地去世了,如此徽王之位就落到了居次的朱载埨头上

郏县三苏园

明初,亲王薨逝后,嗣王可以在居丧期间袭爵。自英宗朝起,逐渐形成嗣王需要等守制期满才可袭爵的制度。自此以后,即便是有继承人冒着不孝的名声,厚着脸皮请求提前袭爵,也基本会被朝廷驳回。

可这一规则显然不适用于朱载埨父子。嘉靖四年(1525年)十月徽简王朱祐枱去世,次年十月明世宗传制册封朱厚爝为徽王,间隔正好一年整,离二十七个月的守孝期还有一大半时间。而朱载埨袭爵的间隔时间更短,朱厚爝去世当年十二月,明世宗就传制册封他为徽王,距离先王去世仅仅七个月,守孝期只过了个零头。

献媚皇帝的徽王

朱载埨父子能不待守制期满就得以袭爵,估计与其家学渊源有关。朱厚爝虽然在艺术上有不小成就,可人品并不怎么好,钧州百姓对其颇有怨言,却因为崇道被明世宗引为同道中人,对其青睐有加,被册封为太清辅玄宣化忠道真人,并赐予真人金印,地方官但凡敢言其过者皆被重处。

厚爝凶虐暴戾,稔恶有年,中州之民如坠涂炭。第以希旨奉玄,得赐真人金印,怙恩恣肆,无敢谁何,抚按官常一发其事,輙被重谴。故其恶愈甚,竟以寿终。”(《明世宗实录》)

朱载埨从小受到父亲的熏陶,又目睹崇道的种种好处,自然而然地也成为一名修仙爱好者,且更善于投机钻营、阿谀取宠。

比如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因为封贡问题,蒙古鞑靼部的实际主宰者土默特部俺答汗寇边,兵锋直抵北京城下,北京周边及宣大一代遭受巨大损失,史称“庚戌之变”。次年,朱载埨献助边银一千两支持朝廷对北京及宣大的重建工作,受到明世宗的“赐敕奖谕”。

武当山风光

再比如因张三丰的缘由,武当山在明代地位非凡。明成祖朱棣尊其为“大岳太和山”,地位在五岳之上,并大兴土木修建宫观,史称“北建故宫,南修武当”。出身湖广的明世宗更是将武当山列为道教第一名山,于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命工部右侍郎陆杰提督重修武当山宫观。朱载埨不失时机的献银千两,进行支助

(八月)壬戌……徽王载埨献银一千两,助修太和山。上优诏答之。”(《明世宗实录》)

献银支助皇帝这种事情还算平常,毕竟如此做的不止朱载埨一人,譬如嘉靖三十年献银助边的除他之外,尚有代王朱廷埼、汝王朱祐梈、德王朱载墱,甚至连晋藩宁化王府的辅国中尉都参与其中。真正让朱载埨简在帝心的,是他对明世宗修仙事业的帮助

“法、财、侣、地”是修道必不可少的四大要素,修道的几乎没有穷人。位于秦岭中部的终南山自古就是道家名山、修炼圣地,前几年大量人员来此求仙问道,最多之时有数万之众,结果却因为房租大涨,而闹出“隐士”大规模逃离的笑话。所以修炼没有终南捷径可走。

对贵为皇帝的明世宗而言,“法、财、侣、地”自然不缺,但他身边由邵元节、陶仲文等方士组成的顾问团并不能包打天下,修仙所用的丹药就是其中之一。这就给了朱载埨献媚的机会。

朱载埨本人自然不会炼丹,不过这并不要紧,只要能找到擅长这一行的方士就行。恰巧离钧州不远的南阳有一个通晓黄白之术,也就是炼丹术的方士:梁高辅。他自称幼时师从明代名声显赫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有道高人尹蓬头,能炼制红铅梅子。朱载埨闻讯大为兴奋,将他延请到王府充当门客。

终南山风光

在梁高辅的帮助下,朱载埨成功取得红铅梅子和含真饼两种丹药。随即委派梁高辅携药赴京,通过早在朱厚爝时代就以搭上关系的陶仲文进献给明世宗。

红铅梅子和含真饼这两个药名听上去似乎很美,然而它们的“真面目”,即使隔着几百年,想起来都不禁令人犯膈应。所谓“红铅”是用女子初次经血制成,而“含真饼”则以婴儿初生尚未啼哭时口中所含的血为主药。这两种药闻之就犯恶心不说,取药的过程中对人还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然而在“以人补人”的保健养生之法指导下,明世宗却对它们甘之如饴,据说服用之后效果很好。心情大悦之下,重重奖赏献药的两人,封梁高辅为通妙散人,并把他留在身边以备咨询。朱载埨则获得清微翊教辅化忠孝真人道号,并予以真人金印。

徽藩之祸

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闰三月,朱载埨上疏朝廷,声称自己打算对祖茔进行重修,请求朝廷给予支持。执掌修缮工作的工部提出反对,声称王府坟茔并无重修之例,为堵住皇帝与徽王的嘴,还特地举例说明:先年吉王给人夫三百五十名,赵王给银二万二千四百余两,都属于特恩。明世宗对这个勘奏大为不满,下诏斥责工部,并下令按赵王例拨给徽藩银两。

朱载埨本来就“性喜游纵,躭货色”,是个不学无术的恶棍,平日里欺男霸女,声色犬马,将祖上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口德败个净光。皇帝恩宠的加持,让他越发嚣张跋扈,肆无忌惮。

首先便是对王府大兴土木,营建大小殿廊百余间,又在王府内堆砌起一座小山,取名万岁山。万岁之名非等闲可取,大明最著名的万岁山,乃是长有一颗歪脖子树的大内“镇山”——景山。朱载埨给王府假山取名万岁山,用意实在是令人遐想连篇。山上有一座亭,名曰演武。为使演武亭名副其实,又环绕万岁山挖了一条河,名为月河,招募壮士在河中乘舟演练,他则登临演武亭欣赏。

紫禁城中的万岁山——景山雪景

如此大规模的兴建,旧有王府自然难以容纳,向外扩张势在必行,临近徽王府的人家顿时倒了大霉不说,连百姓坟墓都不放过,发掘民间坟墓七十余冢。此种行为霎时在钧州城内激起一片天怒人怨。

负责管理徽藩仓库的王府仓官王章看不过眼,犯言直谏。朱载埨非但不听,反而对他施以杖刑,活活将人打死。王章不是唯一一个,前前后后无辜死在朱载埨手底下的人员多达十余人。

就是这么一个堪称恶魔的存在,明世宗基于宠幸,竟给他的书楼赐名“乐善”,不可谓不是莫大的讽刺。

善恶终有报。就在钧州民怨沸腾之时,朱载埨那身居皇宫大内的靠山也出了问题。

梁高辅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得到皇帝的青睐之后,自觉已用不着徽王殿下,遂一脚将对方踢开。明世宗对他进献的红铅梅子和含真饼十分满意,可再次炼制时竟没有成功。眼看着药已用完,皇帝又催的急,想到徽王府中还有存货,就派人向朱载埨传话,让他赶紧送来给交给自己。

朱载埨愤恨于梁高辅的寡情绝义,故意压着不给。于是双方正式闹翻,梁高辅转身就在明世宗耳边打朱载埨的小报告。俗话说水滴石穿,何况明世宗还是个疑心病极重的皇帝,不禁对徽王产生了怀疑,下旨剥夺其真人封号及金印。

朱载埨一看情形不对,立马派王府仪卫官纪旻携带红铅梅子赴京,托陶仲文进献。他不知晓的是,梁高辅与陶仲文为争宠已心生嫌隙。故当梁高辅得知陶仲文代朱载埨献药后,立马在明世宗面前攻击陶仲文收受徽王贿赂。明世宗因此对陶仲文稍稍疏远,同时传话让他“莫管徽事”。

至此,朱载埨可谓是圣眷不再,奥援尽失

恰在此时,朱载埨因为强夺百姓耿安之女,遭其控告,却一直藏着不肯放人,一时间耿氏是死是活成为谜团。耿安咽不下这口气,向上控告此事,事情就此闹大。

包括河南巡抚在内的河南方面大员,早就不满朱载埨所作所为,借机上疏弹劾徽王,并检举揭发他“越制僣窃,包藏祸心”等不法之事。明世宗趁势发作,下令革去三分之一岁禄,追回赏赐给徽恭王朱厚爝的真人金印,并命河南抚按官对其罪状进行覆勘。

河南抚按官既当原告,又当检察官,核查的结果可想而知。何况王府违制的建筑矗立在那,钧州百姓的民怨积攒于心,有关方面根本无需为此作假。

南京秦淮河

更要命得是,朱载埨曾使用张世德这个假名,擅自离开钧州,一路向东游山玩水,直抵大明南方首善之地南京应天府才折返,途径凤阳时被当地巡逻人员捕获,羁留三日之后才得以借机逃脱。宗室擅离藩地本就属于禁忌,因此被处置的为数不少,朱载埨事后却洋洋得意地留下“扬州金陵总得意,凤阳弄丑羞同衾”诳语,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既然自己找死,明世宗理所当然地满足他,下旨将朱载埨废为庶人发配凤阳高墙囚禁,徽藩就此除国,抄没王府财产,并摧毁府中的违制建筑

上乃命廷臣会议其罪。议上报,曰:‘载埨稔恶怀逆,僣拟窥伺,罪状已著。朕不忍置重典,姑革爵降为庶人,禁锢高墙,削除世封丹宝章服,并籍其私财,撤毁亭宇违制者。’遣英国公张溶告庙。仍书谕各王府知之。”(《明世宗实录》)

据《国朝献徵录》记载,由于调查期间,朱载埨被隔绝内外,在府内望见大队人马向徽王府冲来,恐惧不已,自认生路已绝的他先强迫正妃沈氏等十六人自缢,随后自己也悬梁自尽。得知朱载埨畏罪自裁,次妃林氏等五十余人争相取帛自缢殉葬。

朱载埨共有七子三女,其中长子朱翊锜、次子朱翊钫已授爵,分别为安阳王和万善王,事发之后二人被革去爵位,与八个弟妹一道被发配开封,交由周王约束。直到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闰十月,才予以赦免,让他们返回钧州,以奉先代之祀。

阿越说

朱载埨身为堂堂藩王,处于相对繁华的明中期,本可以逍遥富贵一生。却仗着投其所好得来的皇帝宠幸,不停在作死边缘游走,终是扛下了所有,只能说是死有余辜。

这场由朱载埨引发的事端,不论是对徽藩而言,还是对钧州百姓来说,都是一场人祸,是故称之为“徽藩之祸”名副其实。以至于不论是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处置伊王朱典楧(音yang),还是隆庆二年(1568年)处置辽王朱宪㸅(音jie),都会把朱载埨拉出来鞭尸一番。

己酉……诏降伊王典楧为庶人,押发高墙禁住,削除世封……疏入,诏礼部会三法司议之。佥言:‘王□□儿荡灭义,背违祖顺,陛下不忍加诛,横恩数下,而王怙侈滋甚,无藩臣礼。宜如徽王载埨事,例寘诸重典,以销悖乱之萌,洩神人之愤。’”(《明世宗实录》)

徽王朱载埨倒台,徽藩被除国的整个过程中,高拱的身影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反倒是他的早期合作者梁高辅在其中出了大力

事实上高拱为嘉靖二十年(1541年)壬寅科进士,其后一直在翰林院养望,直到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才从翰林院脱颖而出成为裕王的潜邸之臣。然而此时朱载坖正面临着弟弟景王朱载圳和首辅严嵩的打压,完全享受到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该有的待遇。这种情况下,高拱又怎会有这个权势?

禹州八景之九山暮霭

古籍用字好简,同一段内容中多次出现的人物,第一次会称全名,之后只称名不带姓,比如对高拱的称呼,第一次会直接以“高拱”相称,其后只记为“拱”。史籍在描述徽藩之祸时,多次提到梁高辅,结果某些听话听半截的好事者,看到“高辅”二字,就想当然的认为是指某高姓内阁辅臣,遂将其讹传为后来出任内阁首辅的高拱,甚至把梁高辅的通妙散人头衔都按到了他头上。由此认定朱载埨乃是因为得罪了高拱,惨遭其陷害而死。某百科堂而皇之的将此当做史实录入“朱载埨”词条中,称其“与宰相高拱不睦,高拱罗织罪名将其下狱,罪降庶人,发配高墙”。对此别说是高拱,即便是严嵩、徐阶、李春芳三人若泉下有知,估计也会被这一词条搞蒙圈,陪高拱一起发出我是谁、我在哪之类的灵魂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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