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湘西 ▌千年的爱恋 · 杏坛走卒
☪ 文学 · 我的湘西
✯ 作者简介
杏坛走卒，男，湖南湘西凤凰县一名教师，凤凰县诗词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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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本文描绘的景致原貌，勿转
在凤凰县茶田镇有两蔸千年白果树。白果树又名银杏树、公孙树，曾是仅遗存于我国的珍稀树种之一，素有“活化石”之称。一蔸位于该镇都首村，一蔸位于该镇都桐村。
相传，这两蔸白果树已幻化成人身，并结为夫妻，经历着无数的风风雨雨，同甘共苦，见证着这里的世事变迁，守护着这里的山山水水。
都首村这蔸白果树为公树，树高约50米，冠幅约28米，胸径约5米。需要七八个成年人才能围抱呢！树干上，长满了侧枝和气生根。其中最大的一根，像一个威风凛凛的龙头，龙嘴张得很大，龙须微微翘起，龙角十分锋利，仿佛是在张显着白果树的威严，述说着古树悠久的历史，见证着古老村庄的世代变迁……高耸的树干、繁茂的枝叶、在蔚蓝的天空下华丽而炫目。
都桐村这蔸白果树为母树，树高约40米，冠幅约22米，胸径约3.5米，需要四五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每年硕果累累，可产白果一千多斤呢！夏秋时节，一串串的白果挂在她宽大的枝条上，就像是挂在树枝上的一颗颗宝石，由翠绿逐渐变成金黄，美丽极了！
在当地，关于这两蔸夫妻树有许多传说。相传，他们育有三个子女，两个小棉袄依偎在父亲身边，如今早已长成参天大树，开花结果了。儿子随母亲矗立在都桐村的村口，母子俩肩并着肩，守护着一方安宁。
虽然他们一家人平时各自坚守一方，遥相呼应，但是每到逢年过节，一家人就会聚集在一起过节、吃团圆饭。
那是在很久以前，正值寒冬腊月，天空飞舞着漫天雪花，天地之间惟余茫茫。村寨、山冈、树林，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那些洁白无瑕的雪花宛如一个个坠入人间的精灵，轻盈而娇小；又好似一只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翩跹起舞。这时候的白果树好似穿了一条白长裙，端庄而秀美！雪下得越大，年味儿就越浓。家家户户都在忙年：推面的推面，打糍粑的打糍粑，磨豆腐的磨豆腐……大伙儿都在做好吃的来犒劳一下辛苦了一年的自己。
张大娘家住在村子的东头，有一天大清早，张大娘在灶房蒸糯米，准备打糍粑。听见有人唤她，张大娘走出灶房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白衣裳的女子，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绾住，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泉，神态悠闲，桃腮带笑，气若幽兰，张大娘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笼，绝非尘世中人。张大娘被眼前的这位陌生女子的俊美愣住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张大娘，我想借您家簸箕用一用，揉点儿糯米蒿菜团，做些个蒿菜粑粑，女儿和他爹都要回来过年呢！”张大娘一边取来簸箕一边问：“姑娘，你家住哪儿，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呀？”姑娘接过簸箕笑着说：“我家就住在村口啊。”“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啊，姓白，以后就叫我白姑娘吧！”只见白姑娘提着簸箕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小巷深处。张大娘伫立在门口，嘴里念叨着：“村口，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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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白姑娘端着簸箕来了。簸箕里还盛着几个冒着热气的蒿菜粑粑。“张大娘，还您家簸箕了。”张大娘从房里迎了出来，见白姑娘送来了几个蒿菜粑粑，便笑着对白姑娘说：“白姑娘，这乡里乡亲的，借个簸箕还要你粑粑？粑粑我家有，昨天我就包好了。”白姑娘说：“您也来尝尝我的手艺。”说完，白姑娘渐渐地消失在这暮色之中了。
张大娘取来一个白姑娘送来的蒿菜粑粑。还没剥开桐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她咬上一口，这粑粑韧绵糯滑，唇齿留香。浓郁的野蒿香味和黄豆粉馅的豆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她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蒿菜粑粑。
不久，白姑娘到张大娘借簸箕的事就在十里八村传开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年轻貌美又能干的白姑娘就是村口那蔸白果树的化身啊。
从此之后，村民们对村口这蔸白果树更是心存敬畏、关爱有加了。村里碑苟家的秧田与白果树只隔了一条村级马路，白果树的枝干遮盖了半丘秧田，他宁愿自家稻谷减产，也不动白果树的一枝一叶。德看家的晒谷坪就在白果树旁，晒谷坪被白果树的枝叶遮蔽了一大半。每到秋收时节，他家晒不了几床谷子，但他一家人谁也没有埋怨，只是笑着说，大不了多晒几天就是了。如果有谁家的熊孩子在白果树旁拉屎、撒尿，就会被大人责骂，甚至还会挨上一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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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达成了一个共识：保护白果树，敬畏白娘娘，她就会保一方平安，庇佑每一个人。
都首村的那蔸白果树，在当地也广为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距离都首村十多华里的老鸦田寨子，住着一位叫杨老三的人。有一年春天，落耕田雨。雨落得又急又大，水从屋背后的阳沟灌进屋里来了，弄得一屋都是水。第二天一大早，杨老三就拿着铲子、锄头去疏通阳沟。
在清理淤泥时，杨老三发现一根硕大的树根横在阳沟中央，有腰身粗，怪不得影响了排水。杨老三心想：什么时候窜出这么一根大家伙？屋后没有什么大树啊！他铲去了树根周围的泥沙。用锄头斩这树根。由于右边是人家的岩墙，左边是自家的土墙，阳沟又很窄，用不上力。他挖了几十下只是在树根上留下几道小口子。杨老三累得气喘吁吁，把挖锄一放横，坐在锄头把上抽着一袋闷烟，嘴里嘀咕着：“怪巧了，这是哪样树根，这么硬扎？”他又从屋里取来一把斧头，磨得个锋快，一副不把这树根斩断誓不罢休的架式。只见他朝手心吐了两口口水，“呸呸”，双手一搓，手紧紧握住斧头柄，似乎手上有了口水，手与柄的贴合度更高了。他高高地将斧头扬起，斧头重重地砍在了树根上，树根被砍了一道深深地伤口，伤口处立刻流出一股像血一样的鲜红汁液。
杨老三也不想那么多，仗着自己有一身的蛮劲就使劲地砍。一不留神，斧头飘了一下，他的左脚趾娘被斧头刃划破一道口子。“唉！幸亏今天穿了一双新解放鞋，帆布厚，不然的话，脚趾娘就断了。”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拐到屋里将伤口抹了桐油，用破布包扎了之后又继续砍，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耽误了一天工夫，直到快吃夜饭的时候，才把树根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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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舀了两瓢水，将这段树根冲洗了一下，双手端着仔细地端详了好久，终于认出这是白果树的根，但他又马上怀疑自己的眼力了，因为这寨里寨外没有一棵白果树！他又端着这段树根走向寨口。寨口有几蔸金弹子，都有王桶粗。树下放着好多石头，寨子的人喜欢到那里摆龙门阵。老远就有人喊：“老三呐，手里端得哪样？”“好东西，你们帮看看。”待杨老三走近，大伙儿围了上来。“这个是白果树根呢，我还以为你端哪样！”寨子里的杨老伯道。“在哪里挖这么大的根？”“在屋后的阳沟。”“老三，你要小心噢，恐怕这是成了精的树，你挖断了人家的脚，人家晚上要来找你麻烦。”树下的人都笑了起来，杨老三也笑了，大伙儿都知道这是开玩笑。杨老三把树根一扔，回家吃夜饭去了。
过了几天，杨老三的脚越来越肿了，伤口处不断流毒水。他又请寨子里的赤脚医生扯了伤药。包了两天，也不见好转。眼看着耕田的日子快到了，这脚不好，怎么犁田？杨老三的脸上整天乌云密布。
阳春三月，春意盎然，正是千树吐翠，百花争艳的时候。可都首村的人发现这蔸白果树只是稀稀落落地发了点儿芽。芽儿勉强吐出几片叶子，还是蜡黄蜡黄的。而旁边的两棵小白果树却枝繁叶茂，青葱欲滴。村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都在猜测着这蔸古树是不是快不行了？这可是村里的神树啊！村里不能没有神树，几个管事的老人家准备去麻阳郭公坪滕仙娘家为古树杠仙。滕仙娘可是这团近最出名的仙娘。
她们到白果树下垫了茶，准备好了香、钱纸，印了一升米，便急匆匆地往郭公坪赶。滕仙娘问清楚她们来的事由，就把米倒进升子里，上面插上三根点燃的香，米上再放两个蛋。烧了纸，坐好后把一条黑头帕盖在头上，头帕把整张脸都遮住了。只见仙娘双手不停地拍打膝盖，时快时慢，时重时轻。双脚也随着双手的节拍快速地抖动，她仿佛驾了一匹飞马奔向了三界以外的地方。过了一会儿，白果树借仙娘的口传话了：“我的脚趾好痛啊，有人挖掉我一根脚趾了。”老人家这才意识到：有人挖伤了古树的根！
她们回到村里，把仙娘的话向村里的人们说了一遍。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挨家挨户地追查，虽然查不出是谁干的，但是有人挖伤古树根这件事却传得沸沸扬扬。
老鸦田有人私下把都首人到处追查挖断白果树根的事，告诉了杨老三。“老三，上回你挖断的那段树根，莫不是都首的那蔸古树根吧？”那人怀疑道。“不会吧，你莫扯淡，那树根牵那么远？”说这话时，杨老三后背一阵发凉。“不是那树作你怪，你脚伤早该好了。”杨老三一听，感觉脚更加痛了。
当天晚上，杨老三就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白胡子老人凶神恶煞地对他说脚痛，问他讨伤药。他被这个恶梦吓得一身冷汗，一晚上睡不着。
第二天，杨老三就去了本寨的老法师家，求老法师帮忙。老法师说：“老三，我带你去谢个罪，我再帮你打扮一下就好了。”老三心上的石头这才落了地。老法师又吩咐老三明天到茶田买哪些东西，杨老三把老法师讲的都一一记在了心上。
等杨老三把东西准备妥帖，老法师先在他砍断树根处焚了香，烧了纸，又咪咪嘛嘛地念了一通，就带着杨老三往都首去了。来到了古树下，法师叫老三摆好刀头、斋粑豆腐，倒了酒，焚了香烧了纸，又喊杨老三跪着给古树作了三个揖。接着老法师又是念法，又是讨告，直到讨了个顺告才罢休。
说来也怪，自从杨老三到古树下谢罪回来，第二天伤口就不流毒水了，肿也消了。第三天伤口愈合，连疤都没留下。第七天，都首村民们发觉白果树焕发了新的生命力，满树芽儿全部绽开，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全村老少敲锣打鼓，奔走相告，“神仙树回来啦，神仙树回来啦。”
这两蔸白果树经历着千年风霜雨雪的洗礼，见证着湘西凤凰大山深处历史的沧桑，守护着这片神秘的山山水水。如今，他们依然根深蒂固，雄伟挺拔，直插云霄。尤其是在金秋时节，一身金黄的白果树俨然成了这里一道最耀眼的风景。他们用宽大的身躯和博大的胸怀去呵护生活在这片沃土上的人们。这里的人们血液里流淌着古树的秉性和品格。
他们会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一直上演着千年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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